不過,不管怎麽說,都不妨礙李淵把這當成一種證據,用來教育李世民。
反正,李淵現在需要一個借口來教育李世民,至于這個借口是不是離譜到讓所有人懷疑,他可不在乎。
就像是他堅定的認爲獻春門刺殺的事情就是李世民做的一樣。
李淵提到徐師谟的時候,李建成一臉驚恐的樣子,那就說明,李建成沒料到李淵會說出徐師谟的名字。
換而言之,就是說,李建成沒料到李淵會知道徐師谟說過什麽,或者做過什麽。
那麽,李淵顯然是在李建成身邊安插了一個藏的很深的暗子,将李建成的所作所爲了解的清清楚楚。
李元吉不認爲在這種情況下,李淵會不知道獻春門刺殺的真相。
李淵顯然是知道,但還是一個勁的往李世民頭上栽贓,那就說明,李淵是鐵了心了要狠狠的教育李世民一番。
在這種情況下,再往李世民腦袋上扣一個屎盆子,李淵大概也沒什麽心理負擔。
“父親,兒臣絕無此意。”
“父親對兒臣寵愛有加,兒臣心裏對父親隻有崇敬,再無其他。”
李世民捏着手裏的密書,彎下腰,一臉鄭重的說着。
李世民并沒有直接爲自己開脫,而是先向李淵表明了一番自己的心迹。
李世民又道:“還請父親給兒臣一個機會,讓兒臣去查清此事。待到兒臣查清此事以後,必然拎着那個離間我們父子之情的惡賊的腦袋,來見父親。”
李世民依舊沒有直接爲自己開脫,但卻表明了自己的決心和立場。
這一點就比李建成要強。
李建成直到現在,也沒有說一句要去讨伐楊文幹,要去砍楊文幹狗頭的話。
楊文幹都背叛你了,都要反了。
你不表明立場和決心,不想着去宰了楊文幹,你要留着楊文幹過年啊?
李淵聽完了李世民一席話,臉色依舊冷峻,但心裏卻格外的複雜。
論起殺伐果斷,他的二兒子明顯比大兒子要強。
大唐上下,能人輩出,英傑遍地,要是不能殺伐果斷,不夠心狠手辣,如何鎮得住啊?
可惜,二兒子隻是二兒子,要是能成爲大兒子的話,那就好了。
可惜,二兒子和大兒子已經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不然有二兒子輔佐,大兒子必成一番宏圖霸業。
強爺勝祖的話都不屑說。
因爲兩個兒子現在的成就,就已經有幾分強爺勝祖的意思了,往後隻會更強、更勝,讓爺祖望其項背。
李淵心裏感慨萬千,嘴上卻不饒人,“伱是要去查清此事嗎?我看你是想借機逃脫我的責罰!”
李世民再次躬身道:“兒臣不敢。”
李淵重重的哼了一聲,“那個叫杜淹的,就讓他也去嶲州呆着吧。嶲州才八個主簿,加上他,剛好湊夠九個。”
李世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幹脆不說話。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淵這個‘才’字用的可真好,充滿了濃濃的譏諷的味道。
一衙一主簿,這是标配。
才八個主簿?
你讓那八個主簿知道了作何感想?
“那個說要‘沖擊皇城,清君之側’的,你就送他一家下去給炀帝清君側吧。我用不上他,但炀帝用得上。”
李淵這話又充滿了濃濃的譏諷。
楊廣要是在天有靈,估計得祝李淵八輩祖宗長命百歲。
“兒臣知道了。”
“削你三千封戶,給你一個教訓,免得你無法無天。”
“兒臣……知道了。”
“你府上那些人,但凡是跟杜淹,以及那個胡說八道的家夥有關的,降官六級,削爵一等,罰俸一載。”
“兒臣……”
“反正他們多嘴多舌的,沒了俸祿,少吃一點,興許就沒力氣胡說八道了。”
李淵不等李世民把話說完,就一臉嘲弄的說着。
李世民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此次他謀劃着要搬倒李建成,不僅沒能如願以償,自己損失了不少,他心裏别提有多不痛快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李淵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尉遲恭。
不然他就不是損失了不少了,而是損失慘重。
“經此一事,我希望你記住,建成始終是你的兄長,親兄長,你應該多想着幫幫他,而不是刁難他。”
李淵冷哼了一聲訓誡。
李世民的臉色一下都青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也不應答,就像是沒聽到李淵的話一樣。
李建成先是一驚,然後激動的手指頭都在顫動,就差眼含着熱淚,給李淵磕一個了。
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這應該是李唐自立國以來,李淵第一次正面的敲打李世民,并且堅定的站在他這一邊。
李元吉倒是一臉的淡定,就像是一個看客一樣,靜靜的看着。
李淵這話,在他看來,說了等于沒說,因爲毫無作用。
李淵已經将李世民的野心激起來了,李世民的羽翼也豐滿的不能再豐滿了。
李淵三言兩語,根本不可能打消李世民争奪太子之位的念頭,隻會逼迫着李世民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去争奪太子之位。
而且,李淵即便是費盡唇舌,用盡手段,迫使李世民打消争奪太子之位的念頭,李世民麾下的那一衆羽翼,也不會答應。
什麽黃袍加身的戲碼,這個時期雖然沒有先例,但李世民麾下的那一衆羽翼,應該不介意首創一番。
“怎麽,我說的話你聽不進去?是不是覺得我對你的懲罰太輕了?”
李淵遲遲得不到李世民的回應,惱怒的喊了起來。
李世民咬着牙,艱難的道:“兒臣聽進去了。”
李淵惡狠狠的瞪着李世民道:“我不僅要你聽進去,還要你記在心裏,還要你做到。”
李世民抱着拳的手,由于過于用力,已經開始發白了,他語氣生硬的道:“兒臣……懂了……”
李淵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眼看着李世民一副不甘,又極其屈辱的樣子,他心裏也不好受,但他還是硬着心腸,沒有說一句寬慰的話。
李建成就好似吃到了絕世的美味,又好似聽到了九天上降下的仙音一樣,整個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放松。
李元吉則是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無論是李世民口中的‘聽進去了’也好,還是‘懂了’也罷,跟‘我明白,我一定會遵守父親的教誨’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李淵又不是棒槌,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但他沒有繼續再逼迫李世民。
大概也是不想将李世民逼的太甚。
“哎……”
李元吉心裏歎了一口氣,感覺李淵在面對兒子們的時候,無論做什麽決定,都跟鬧着玩似的。
這種逼李世民服軟的事情,逼到了一半,就收手了,跟沒逼有什麽區别。
你繼續往下逼又能怎樣,他李世民還敢動手不成?
當我這個齊王殿下是紙糊的嗎?
“楊文幹欲反,有可能已經反了,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李淵在教育好了兒子以後,緩和了一番心情,看着李世民問。
李世民深吸着氣,平複着心情道:“楊文幹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他若是敢反,父親盡管派兵讨伐就是了。”
李淵意味深長的道:“此事要是有你說的這麽簡單,那就好了。此事跟建成有關,若是鬧大了,必成建成畢生之恥,我也會跟着臉上無光。
所以我希望你親自領兵去讨伐楊文幹,盡可能的将楊文幹等一幹人等就地誅爵,将消息封鎖在慶州以内。
若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将所有的知情人徹底清理幹淨,就當這樁事從來沒發生過。”
李世民沒吭聲。
憑什麽李建成做錯的事情,讓他幫忙去擦屁股,他才不幹。
再者說了,楊文幹等一幹人等裏,有不少他的人。
他要是去了,對方必降。
到時候他是殺呢?還是不殺?
殺了,以後就沒多少人願意幫他去做髒事了。
不殺,一旦被人發現,捅了出來,又是一樁麻煩。
他可不想羊肉沒吃到,惹了一身騷。
“怎麽,你不願意?”
李淵見李世民不答話,目光有些不善。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淵一眼,總覺得李淵讓李世民去幫李建成擦屁股,有所深意。
至于是什麽深意,李元吉暫時猜不到。
有可能是李淵查到了楊文幹等一幹人等裏,有李世民的人。
也有可能是李淵在考驗李世民,是不是會記住他的教誨,謹遵他的教誨。
“兒臣以爲,元吉比兒臣更适合去征讨楊文幹。”
李世民感受到了李淵目光裏的不善,果斷将火丢到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一下就惱了,才跟你說過,你和李建成之間的事情,不要往我身上扯,你就忘記了?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熊貓啊。
李元吉瞪了李世民一眼,果斷開口道:“兒臣有腦疾,還在靜養,不宜長途跋涉的去慶州厮殺。
不過,父親非要兒臣去的話,兒臣即便是會倒在半路上,也願意去慶州一行。
隻是茲事體大,爲了避免耽誤了國事,兒臣希望父親能遣劉弘基、黃君漢、殷峤、李世勣充任兒臣的四路行軍總管。”
李淵的嘴角明顯的抽搐了一下。
就李元吉點的這四将,對付一個擁有着十數萬大軍的強敵都夠了,對付一個剛剛成氣候的楊文幹,就有種拿強弩轟蚊子的感覺。
李世民嘴角也抽搐了一下,因爲他感覺他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就李元吉點的這四人,他和李淵敢給,李元吉就敢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