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笑笑沒說話。
李淵對兒子們确實恩寵有加,但也放任着兒子們自相殘殺。
李淵但凡是對兒子們狠那麽一點點,他也不用費心費力的謀劃。
李元吉端起朱紅色折疊矮幾上放着的甜酒,品了一口,盯着淩敬,突然問道:“最近長安城内盛傳的謠言,你可知曉?”
淩敬略微愣了一下,毫不猶豫的點頭。
“謠言一開始是說天有二日,但不知怎麽傳着傳着就變成了二殿下要做天子。”
淩敬說到此處,特地看了李元吉一眼,又道:“臣覺得,這是有人要激化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之間的矛盾。”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你是不是懷疑我?”
淩敬苦笑着,坦誠道:“一開始的時候,臣确實覺得殿下的嫌疑最大。但仔細想了想以後發現,殿下似乎從中得不到半點好處,所以臣就不懷疑殿下了。”
李元吉笑吟吟的道:“那你覺得會是誰?”
淩敬想了想,搖了搖頭。
李元吉又問道:“那伱覺得,我父親在這個時候召李孝恭回京,目的是什麽?”
淩敬思量着道:“臣猜測,聖人應該是用什麽辦法,拿到了那一塊龜甲。龜甲上有雙日淩空,在其他人眼裏,那是二殿下要做天子的征兆,但是在聖人眼裏,很有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李元吉點了點頭。
淩敬的看法跟他不謀而合。
旁人看那一塊龜甲,隻能看出李世民要做天子征兆,但是李淵看那一塊龜甲,很有可能會看出大唐要出現兩位天子征兆。
眼下大唐能威脅到李淵帝位的,除了兒子,就是侄子。
兒子如今在李淵眼皮子底下,侄子卻在李淵的眼皮外。
尤其是這個侄子掌控着大半個江水以南,随時有可能跟李淵劃江而治。
有屈突通的提醒在前,李淵在這個時候防備一下李孝恭,也在情理之中。
李元吉不得不在心裏跟李孝恭說一聲抱歉,因爲他放出謠言的本意是爲了激化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讓李建成和李世民瘋狂的掐起來,沒想到卻連累了李孝恭。
不過這對李孝恭也不是一件壞事。
因爲李淵即便是現在不召李孝恭回京,以後也會召李孝恭回京。
李孝恭掌握的疆域太大了,大過了李淵的三個兒子,李孝恭麾下能動用的兵馬也太多了,也多過了李淵的三個兒子。
曆史上,李孝恭是遭受了揚州的官員誣陷,被召回京城的。
誣陷的罪名就是謀反。
李孝恭在回京以後,被嚴加盤問。
雖然沒盤問出什麽,但李孝恭身上的很多職位沒了。
而且,李孝恭自那以後,再也沒掌過兵。
李孝恭現在比曆史上早回來了幾年,也沒有被誣陷要謀反,隻要表現的足夠恭順,讓李淵打消了對他的懷疑,他就還有機會再次掌兵。
就像是杜伏威一樣,在曆史上飽受猜忌,最後将自己給生生吓死了。
但是現在,在李元吉一番謀劃下,輔公祐反了以後,杜伏威不僅沒受到猜忌,反而得到了李淵的一次厚賞。
杜伏威将自己變得人畜無害,又十分的恭順。
輔公祐反了以後,沒有任何人認爲此事跟杜伏威有關。
李淵甚至還覺得,是他将杜伏威召到了長安城,輔公祐等一衆野心家失去了約束,才迫不及待的造反的。
若是沒将杜伏威召到長安城的話,興許還能壓制住輔公祐一衆人。
“密切的關注着長安城内的動向,等李孝恭還朝以後,替我去拜會一下他。”
李元吉叮囑。
李孝恭此次被猜忌,回京以後,朝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員,大概會不跟他來往。
這種情況下,更方便李元吉跟李孝恭拉關系。
雖說李孝恭現在隻忠誠于李氏的家主,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時不時的暖一暖,總有将它暖化的時候。
隻要李孝恭加入李元吉的陣營,李秀甯再将李靖等人攥在手裏。
李元吉的中立者聯盟,也就算是徹底的穩固了。
淩敬遲疑着道:“拜會趙郡王?會不會有些不妥當?”
李淵都懷疑上李孝恭了,這個時候還去跟李孝恭攀關系,這不是在給李淵上眼藥嗎?
李元吉瞥了淩敬一眼,“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淩敬不明白李元吉冒險去接觸李孝恭的用意,但也沒有多問,拱着手應允了一聲。
李元吉又詢問了一番常何的事情。
得知淩敬已經派人去了涼州,就囑咐淩敬盡快将常何拿下。
不然李世民就該動手了。
曆史上,李世民似乎就是這個時期收買了常何,并且動用各種關系将常何調任到了玄武門。
所以必須趕在李世民之前拿下常何。
李元吉在囑咐完了淩敬以後,吩咐淩敬繼續去做事了。
淩敬走了以後,李元吉就側躺在了坐榻上,一邊品着酒,一邊欣賞不遠處的飛瀑。
李元吉很喜歡這種四面樹木茂盛,中間一處碧潭,有飛瀑留下的風景。
所以特地吩咐人在此處搭建了一處草廬,供他欣賞風景。
欣賞了沒一會兒。
一個侍衛帶着屈突通出現在了李元吉眼前。
看着屈突通略帶喘息的樣子,李元吉立馬招呼屈突通坐下。
但屈突通還是規規矩矩的向李元吉一禮,才跪坐到了李元吉身邊的不遠處。
李元吉在屈突通的道謝聲中,爲屈突通斟了一盞酒,又給自己倒了一盞,疑問道:“你怎麽來了?”
屈突通端起酒盞要喝,聽到李元吉這話,苦笑着道:“受人之托,特來給殿下送兵甲。”
李元吉恍然大悟,笑道:“我二哥?”
屈突通一口悶了酒盞裏的酒,放下了酒盞,苦笑着點了點頭。
李元吉笑問,“我二哥派你過來,不隻是要給我送兵甲,還有其他的交代吧?”
屈突通沒有隐瞞,開門見山的道:“秦王殿下說了,此次征讨輔公祐的事情,是殿下技高一籌,他輸的心服口服。”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見屈突通沒有下文了,不解的道:“沒别的了?”
屈突通重重的點了點頭。
李元吉感歎着道:“不應該啊,沒許點好處給我?”
屈突通一愣,有些緊張,又有些熱切的道:“殿下希望秦王殿下給您一些好處?”
李元吉要是肯收李世民的好處,那就是要跟李世民站在一起的意思。
屈突通是打心眼裏希望李元吉能和李世民站在一起。
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夾在中間左右爲難了。
李元吉看了屈突通一眼,笑着道:“我要的東西,我二哥不願意給。我二哥願意給的,我又不缺。
你說我希不希望我二哥給我一些好處?”
屈突通臉上的緊張和熱切一點點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臉的苦笑。
“那殿下到底想要什麽?”
李元吉一點兒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我要我們兄弟和平相處。”
屈突通臉上的苦笑也沒了,隻剩下了一臉的複雜。
“殿下應該清楚,這根本不可能。”
李世民要的東西,在李建成手裏。
李建成不願意給,李世民志在必得。
所以李世民和李建成注定隻能留下一個。
李元吉攤開手,笑着道:“所以嘛,我說了,我要的東西,我二哥不願意給的。”
屈突通張了張嘴,卻沒有再開口。
他很想勸解李元吉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爲李元吉要将這個想法落到實處的話,是注定要跟李世民爲敵的。
但他沒辦法開口,因爲李元吉的想法,從一家一室去看的話,沒有錯。
“你也别爲此事憂心了,此事跟你也沒太大關系。我要是你,我就去找我父親和我二哥要一個恩典,遠遠的遁出去千裏。
到時候,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就跟我無關了。”
李元吉見屈突通不說話,給了屈突通一個建議。
屈突通年齡大了,功勞也夠了,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和借口去安享晚年了。
所以屈突通請求外調,請求去鎮守一地的話,李淵和李世民肯定會恩準。
屈突通一臉‘我有難言之隐’的樣子。
李元吉也就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再多說什麽。
屈突通有什麽顧慮,他大概能猜到。
無非就是這個時間點,離開了秦王府,容易被當成叛徒。
李世民上位了以後,會被清算。
由此可見,在屈突通心裏,李世民上位的可能性最大。
“你不是将我的兵甲帶過來了嗎?快拿過來讓我瞧瞧。”
李元吉招呼屈突通快點将自己的兵甲呈上來。
屈突通起身離開了草廬,對着守在草廬外很遠處的部曲們吩咐了一番。
沒過多久以後,數十人擡着一柄長柄刀、一柄橫刀、一把強弓、一套造型别緻的甲胄,出現在了山道上。
除了橫刀是一個人背着的外,剩下的全被人擡着。
而且清一色的全是壯漢。
可見兵甲的重量有多重。
李元吉不等屈突通的部曲們将兵甲送到草廬前,就起身走向了他們。
在他們驚愕的眼神中,李元吉輕而易舉的拎起了長柄刀,不過并沒有舞動。
感謝‘書友20190206172631095’一百書币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