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仁在梁師都的命令下,心情複雜的追出了牙帳。
一直追到突厥大營的營口,追上了謝叔方。
謝叔方走的并不快,他心裏也清楚,他點了一把火,突厥人和梁師都是不可能輕易的放他離開的。
“姓謝的,你站住!”
梁洛仁追上謝叔房以後,語氣不客氣的開口。
謝叔方撐着節杖,一臉平靜的看着梁洛仁道:“怎麽,梁國主也要效仿突厥人,扣留大唐的使節?”
梁洛仁小心翼翼的瞧了幾眼守營的突厥人,快速的湊到謝叔方面前,咬着牙低聲道:“你剛才在牙帳内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謝叔方故作疑惑的道:“你是指我家殿下請梁國主爲我大唐和突厥說和一事?”
梁洛仁猛然瞪起眼,低喝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謝叔方一臉狐疑的道:“那你指的是什麽?”
梁洛仁氣的又吹胡子又瞪眼的道:“你自己說過的話,這麽快就忘了嗎?還是說你在跟我裝傻充愣?”
謝叔方一臉‘恍然’道:“你是指我在牙帳門口給你說過的那些話啊?”
梁洛仁惡狠狠的瞪了謝叔方一眼。
謝叔方這是明知故問。
謝叔方就像是沒看到梁洛仁吹胡子瞪眼似的,笑吟吟的道:“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我家殿下讓我傳達給你的。至于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
梁洛仁往謝叔方身邊逼近了一步,有點急了。
謝叔方又笑着道:“我家殿下還囑咐我,說是你們梁氏一族,在突厥寄人籬下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若是你有心擡起頭過日子,他可以幫你們一把。”
梁洛仁猛然拽住謝叔方的衣領,惱怒的道:“你們是要我背叛我兄長嗎?”
謝叔方沒有回答梁洛仁的問題,而是低下頭看了一眼梁洛仁的手,淡然笑道:“我怎麽說也是唐使,你這麽對待我,傳到了突厥人耳中,突厥人一定會追查其中的緣由吧?”
梁洛仁憤恨的瞪了謝叔方一眼,松開了手。
謝叔方繼續道:“我們從沒有想過要讓你背叛你兄長。我們隻是希望你堂堂正正的做個人,也希望你做一個漢人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匍匐在突厥人膝下,做一條獵犬。”
“嘎巴嘎巴……”
梁洛仁被謝叔方的話刺激的牙齒咬的咯嘣作響。
他和他兄長梁師都的追求完全不同。
他兄長梁師都求的是大業,他求的是忠義,求的是臉面,也求梁氏一族的未來。
梁師都在跟突厥的始畢可汗合作的時候,一直被以禮相待。
梁師都在突厥人的幫助下,不僅穩穩的占據了朔方,還成功的建國稱帝。
所以他對突厥人的感官還不錯。
但是自從始畢可汗死後,颉利可汗即位。
梁師都的處境就變得不妙了起來,在突厥的地位,一下子從一個可以跟突厥大可汗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跌落到了跟突厥一衆大部族頭人一個位置上。
颉利對那些大部族的頭人還不錯,一直以禮相待,每次戰争所獲的戰利品,也會大方的分給那些大部族頭人一些。
但是對梁師都,非打即罵,即便是有一些利益上的往來,也是以壓榨爲主。
他也因此,對突厥人的感官變得壞了起來。
尤其是此次攻打葦澤關,突厥人在明知道他和梁師都所準備的箭矢等物消耗了大半的時候,還逼着他們往出拿箭矢等物。
完全是将他們往死裏逼。
突厥人不在意他們的死活,他對突厥人的感官就更差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在謝叔方說出那些話,離間他和他兄長,以及他們梁國和突厥的時候,他才沒有當場發作,沒有将此事告訴梁師都,反而私底下找謝叔方繼續追問。
雖然他知道謝叔方不懷好意,可謝叔方有一句話他很認可,那就是他和他兄長再跟突厥人混下去,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他要是不爲梁氏準備一條後路的話,梁氏一族說不定要葬身在突厥人手裏。
可謝叔方的話說的不明不白的,他也分不清謝叔方的話有幾分真話,幾分假話,所以他很氣。
“我兄長請你回牙帳!”
梁洛仁咬着牙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謝叔方笑着點了點頭,心裏卻震驚不已,甚至在大叫‘殿下真是算無遺策’。
他出關的時候,李元吉可沒有交代他太多。
隻是私底下告訴他,梁師都手底下有一個叫梁洛仁的,跟梁師都不是一條心。
梁師都已經被權力迷失了心智,是不可能跟大唐爲友的,但是梁洛仁不一定。
李元吉叮囑他,要是遇到了緻命的危險,又逃不掉,可以想想辦法跟梁洛仁接觸一下,梁洛仁或許會幫他一把。
他此前跟梁洛仁說過的那些話,全都是試探。
如今從試探的結果看,還真讓李元吉給說準了。
梁洛仁跟梁師都還真不是一條心。
梁洛仁确實有可能跟大唐爲友。
他現在沒給梁洛仁什麽承諾,但是從梁洛仁的反應看,他要是給梁洛仁一些承諾的話,梁洛仁很有可能會在關鍵時候幫他一把。
謝叔方一邊思量給梁洛仁怎樣的承諾,梁洛仁才會幫他,一邊跟着梁洛仁回到了梁師都的牙帳。
梁師都見到謝叔方被‘請’回來了,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一直陪在梁師都邊上的熱罕,也爲梁師都松了一口氣。
有謝叔方在,即便是突利鬧起來,也能請謝叔方當面對質,将一切解釋清楚。
“唐使,你還沒有拜見過我突厥的小可汗,就匆匆離開了,這似乎有些于禮不合啊。”
梁師都在謝叔方回到牙帳以後,沒有再開口,反倒是熱罕替梁師都開口,質問起了謝叔方。
謝叔方淡然笑道:“突利可汗我自然是有心拜見,可突利可汗既做不了突厥的主,也做不了統萬城的主。
我此次是爲了求和而來,突利可汗既然做不了主,我拜見他有什麽用?”
此話一出,把熱罕怼的有些無言以對了。
因爲謝叔方的話雖然很無禮,但卻是實話。
突利在突厥雖然有些權柄,也有諸多部族依附在他的帳下,但是突厥真正做主的人,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颉利。
梁師都的地位雖然不如突利,但梁師都對朔方等地擁有着絕對的統治權,所以梁師都能做朔方等地的主。
突利隻有一個身份,任何一方的主他都做不了。
“誰說我做不了突厥的主?!誰說我做不了統萬城的主?”
突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殺到了梁師都的牙帳前,在得知了唐使拜見了颉利,就跑去拜見梁師都的時候,他心裏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但是有乞力幫唐使開脫,他勉強的咽下了這口氣。
但是聽說唐使出了梁師都的牙帳以後就離開了,他心裏的那口氣再次湧了上來。
當他跑到梁師都的牙帳,準備找梁師都發難的時候,聽到了謝叔方這一番話,怒氣一下子就湧到了天靈蓋上了。
突利闖進了梁師都的牙帳,怒火沖天的盯着謝叔方質問。
梁師都、熱罕皆大叫一聲不好。
突利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闖進來,剛好聽到謝叔方那一番無禮的話,以他的脾氣,要是不鬧起來,那就怪了。
在場的衆人當中,可沒有一個人能阻止得了他。
梁師都給熱罕使了個眼色,讓熱罕去請颉利,他留下來穩住局勢。
熱罕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快步的往牙帳外跑去。
突利沒有阻止,隻是死死的盯着謝叔方,要謝叔方給他一個答案。
謝叔方見突利差點将‘我要發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當即毫不猶豫的繼續拱火,“外臣謝叔方,拜見突利可汗。
在大唐的時候,外臣就聽說汗王是草原上百年難遇的人傑,有萬夫不擋之勇,能在萬軍叢中取敵将首級,堪稱草原第一勇士。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突利惡狠狠的瞪着謝叔方,沒有言語。
他知道謝叔方是在吹捧他,但是他卻沒有制止,也沒有喝斥。
因爲他覺得,這是唐人畏懼于他的身份地位,在看到他發火以後,爲了保住小命,所以才吹捧他。
這是唐人懦弱的表現。
他喜歡看到唐人懦弱的一面。
謝叔方見突利不爲所動,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可汗王即便是再勇武,也做不了突厥的主,更做不了統萬城的主。
突厥再怎麽說也是颉利可汗說了算。
統萬城也是梁國主說了算。”
梁師都聽到這話,臉色大變,沖着謝叔方怒斥,“你給我閉嘴!”
“你給我閉嘴!!”
突利突然如同一隻發怒的獅子,沖着梁師都憤怒的咆哮了一聲。
梁師都吓了一跳,咬緊了牙關,沒有再開口。
突利逼到了謝叔方身前,雙眼噴火的道:“你倒是跟我說說,颉利王叔能做的那個主,我做不得?梁師都能做的那個主,我做不得?!”
謝叔方直言道:“颉利可汗能号令突厥二十萬大軍共同進退,汗王能嗎?梁國主能号令梁國的兵馬共同進退,汗王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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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