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文在一旁看着,心裏有點癢癢,他很想知道李元吉到底跟謝叔方說了什麽,居然讓謝叔方有那麽大的反應。
不過,他沒有問,因爲他心裏清楚,李元吉不願意明說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宣之于衆的秘密。
“記住了嗎?”
李元吉盯着謝叔方問。
謝叔方遲疑了一下,道:“可行嗎?”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坦言道:“可行不可行,我也不确定。但到了危急關頭,又沒有其他辦法的話,不妨試一試。”
謝叔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臣明白了。”
李元吉又叮囑了謝叔方幾句,讓謝叔方下去做些準備。
李仲文在謝叔方走了以後,也躬身告辭。
李元吉留在了偏房外,陪着太醫一起照顧受傷的将士。
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時候。
李元吉迷迷糊糊的趴在偏房内的長幾上睡着了。
蘇定方一天一夜沒睡,李元吉也一天一夜沒睡。
隻是李元吉沒有率軍去厮殺,所以沒有蘇定方那麽疲憊。
李元吉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隐隐約約間聽到了關外似乎響起了号角聲和鼓聲,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謝叔方已經換上了一身常服,邁過了偏房的門檻,快步走向他。
“殿下,突厥人又要開始攻城了。”
謝叔方走到李元吉近前以後,躬身一禮,說道。
李元吉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後,點着頭道:“我送你出城。”
謝叔方出城去跟突厥人交涉的時機很重要,在突厥人馬上要對葦澤關展開第二輪攻勢的時候出城,很有可能會讓突厥人暫時停下第二輪攻勢。
雖說這麽做不一定能幫葦澤關争取到太多時間,但能多争取一刻是一刻。
每多争取一刻,就能爲葦澤關多創造出一分希望。
李元吉起身檢查了一番蘇定方和幾個重傷的将士的傷勢,帶着謝叔方上了城牆。
突厥人兵臨城下,謝叔方要出城跟突厥人交涉的話,肯定不能走城門,隻能通過吊籃,從城牆上下去。
李元吉帶着謝叔方到了城牆上的時候,李仲文已經吩咐人準備好了吊籃和節杖。
節杖是必須帶的。
有節杖的才是使節,沒節杖的,那就什麽也不是。
突厥人碰見了,殺了也白殺。
大唐派人去跟突厥人講理,也講不通。
“萬事小心!”
李元吉在謝叔方手持着節杖,坐上了吊籃以後,出聲叮囑。
謝叔方沖着李元吉鄭重的一禮,道:“臣一定不會辜負殿下的期望。”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
李仲文吩咐人将吊籃一點一點的放下去。
突厥人的大軍在集結起來以後,剛準備往葦澤關靠攏,就看到葦澤關城頭上放下了一個吊籃。
颉利、突利、梁師都等人坐在瞭望台上,面面相觑。
颉利冷笑着道:“唐人這是要和談?”
雖然他看不到吊籃裏的人長什麽樣子,也看不清吊籃裏的人手裏有沒有節杖,但是這個時候葦澤關放下吊籃,吊籃裏還有一個人影。
那肯定是派人來跟他交涉的。
突利呲着牙道:“李唐自從占據了關中以後,再也沒向我突厥低過頭。我猜他肯定不是來找我們和談的。”
李淵在起兵的時候,對突厥可是相當客氣。
不僅派遣了劉文靜跟突厥議和,還明裏暗裏跟當時還活着的始畢可汗攀關系。
李淵坐穩了關中以後,對突厥的态度就變得強硬了起來。
當然了,這跟颉利上位以後,在前隋義成公主的弟弟楊善經和王世充的使者王文素共同勸說下,仗着父兄留下的龐大家業,以及龐大的實力,屢屢跟大唐作對也有一定的關系。
反正,以大唐現在對待突厥的态度,大唐是絕對不可能跟突厥和談的。
不然也不會扣押突厥派遣到長安的使臣。
突利雖然沒什麽城府,也沒多少心計,但也能清楚的看到這一點。
梁師都點着頭道:“小可汗言之有理,李唐肯定不會跟我們和談的。臣要猜測的沒錯的話,李唐現在派遣出使臣,應該是來拖延時間的。”
雖然之前颉利抽過了梁師都,但梁師都現在唯有借助颉利手裏的力量,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不計前嫌的繼續爲颉利出謀劃策。
颉利聽到梁師都的話,贊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葦澤關内的唐軍,還不足以抵擋我突厥的攻伐。
唐人在此前的戰争中,損耗應該不小。
如今他們沒有把握能擋住我們,所以才出此下策,想拖延時間,等待援軍趕到。”
梁師都把問題的關鍵點明了,颉利自然能看出背後的謀劃。
突利冷哼着道:“我們既然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又豈會讓他們如意?”
颉利點了一下頭道:“什缽苾說的不錯,不過一時半刻也影響不了大局。”
大唐的一些兵力的部署,以及一些兵馬的分配,颉利雖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的大概。
目前大唐部署在北境一線的兵馬中,距離葦澤關最近的,應該就是石州的兵馬。
能馳援葦澤關的,也隻有石州的兵馬。
石州到葦澤關,有近六百裏的路。
石州的兵馬在得到葦澤關被攻的消息,率軍趕往葦澤關,即便是晝夜不歇的趕路,最少也得八九日,甚至更多。
眼下才過去一天,時間還十分充裕。
颉利倒也不用争一時半刻。
“讓我們的人暫時停下,再派個人去請那位唐使過來。我很想看看,他會用怎樣的手段,爲葦澤關争取時間。”
颉利對一側的侍衛下令。
侍衛應允了一聲,派人去傳令。
沒過多久以後,突厥人停下了進攻的腳步。
一位突厥的頭人,騎着馬趕到了葦澤關前,迎上了剛剛下了葦澤關,還沒走出去多遠的謝叔方。
“我乃伏利具部别克伏利具利,奉可汗命,迎你去牙帳。”
馬背上的突厥人,見到了謝叔方以後,朗聲呼喊。
伏利具部族是鐵勒人,最早也不是東突厥的從屬,而是西突厥的從屬。
颉利的父親啓民可汗在位的時候,西突厥的阿勿思力俟斤,曾經率軍南渡黃河,劫掠了啓民可汗部下男女六千人,牲畜二十多萬頭。
當時的啓民可汗跟前隋交好,還是前隋的女婿。
前隋的雲州道行軍元帥楊素率諸軍擊潰了阿勿思力俟斤的大軍,奪回全部被俘人口及被掠畜***還啓民可汗。
許多西突厥的部族,也被楊素打的是跪地請降。
當時前隋的齊國公長孫晟剛好出使東突厥,就建議啓民可汗去北邊招撫鐵勒諸部。
伏利具部族就是那個時候背叛了西突厥的達頭可汗,投靠了啓民可汗。
值得一提的是,前隋的齊國公長孫晟,就是李世民的舅郎長孫無忌和李世民的王妃長孫氏的父親。
謝叔方面對伏利具利喊話,撐着節杖,朗聲道:“我乃是大唐平遙侯、齊王府左一統軍府統軍謝叔方,奉我王之命,出使突厥。”
身份是必須要禀報的。
身份不夠的話,颉利可不會見。
身份太低的話,颉利會覺得大唐在羞辱他。
畢竟,颉利可是東突厥的大可汗,是東突厥的君主。
大唐要是派遣個阿貓阿狗見他的話,那就是在輕視他、羞辱他。
“請!”
伏利具利還算懂那麽一點兒漢家的禮節,在确認了謝叔方的身份不低,有資格見颉利以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親自騎馬在前面爲謝叔方引路、開道。
雖說大唐現在和突厥打的你死我活的,在邦交上也有點不愉快,但是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突厥在邦交方面已經見識到了大唐的強硬了,爲了避免以後自己人出使大唐的時候遭罪,所以不敢再鬧幺蛾子了。
謝叔方在伏利具利引領下,穿過了突厥的萬軍從中,出現在了突厥的大營内。
關于謝叔方身份的消息,也早早的被伏利具利傳給了颉利,颉利也派遣了一位在突厥身份跟謝叔方差不多的人到大營門口迎接謝叔方。
颉利也沒有再待在瞭望台上,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牙帳。
突利、梁師都也返回了各自的牙帳,靜等着颉利傳喚。
大唐隻是派遣了一位侯,又不是一位王。
突厥的三位可汗要是聚在一起見的話,那突厥的可汗豈不是顯得太掉價了。
謝叔方在颉利派遣出的人引領下,到了颉利的牙帳前。
牙帳束着一杆非常鮮明的旗幟。
渾厚的木杆上,撐着一隻狼頭,狼頭後面是一面帶着碎尾的旗幟,一直在随風飄揚。
“這就是我突厥的狼頭纛,跟你們南人的玉玺一樣,象征着至高無上的權柄。”
負責迎接謝叔方的突厥葉護,見謝叔方盯着狼頭纛,便一臉自傲的謝叔方介紹。
謝叔方‘嗯’了一聲。
心想着‘這樣的東西,我要是能砍上三個的話,蘇定方即便是有劉黑闼的腦袋傍身,也不如我吧’。
至于瞻仰……
誰會瞻仰一個看着挺蠻橫,實際上毫無美感的東西。
大唐的儀仗中,那個不比它美,不比它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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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