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離開了傷兵營以後,在洺水城内漫無目的的轉了一圈,一直到天色徹底變暗以後,住進了屈突通爲他準備好的屋舍。
一座并不奢華的大宅子,主屋和後宅皆被巨石砸的不像樣子了,唯有左右兩側的廂房還算完好。
李元吉的住處是左廂房。
裏面的擺設也很簡單,隻有一張床和一張長幾。
李元吉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後,就睡下了。
……
就在李元吉進入夢鄉的時候,秦瓊派遣的人趕到了李世民臨時駐紮的地方。
李世民追着劉黑闼打了一天後,臨時落腳在了漳水畔,距離劉黑闼所在的曲周還有那麽一些距離。
之所以駐紮在漳水畔,也是爲了避免将劉黑闼逼的狗急跳牆,跟他鬥一個魚死網破。
劉黑闼的生死,李世民不在乎。
可劉黑闼手底下那些亂軍的性命,李世民卻很在乎。
那些亂軍在劉黑闼手底下,那是逆賊,到了他手底下,那就是大唐的百姓。
隻要那些亂軍肯乖乖的放下武器,那他就會既往不咎,放他們還鄉,将他們重新納入到大唐的治下,讓他們爲大唐的人口和賦稅增磚添瓦。
大唐如今正值缺糧缺人的時候,每一個丁口對大唐都很重要,不到萬不得已,李世民不願意大開殺戒。
“前去跟劉黑闼交涉的人回來了沒有?”
李世民穿着一身甲胄,大馬金刀的坐在臨時搭建的帥帳内,詢問身旁的長孫無忌。
河北的戰事在劉黑闼被逼入絕境的時候,就已經步入了尾聲。
在這種情況下,沒必要急着将敵人趕盡殺絕,能勸降的話,肯定得勸降一番。
要是能兵不血刃的結束這場戰鬥,對雙方而言都是一樁好事。
所以李世民在将劉黑闼逼入絕境以後,并沒有急着再動兵,而是派遣了手底下的重臣前去勸降。
長孫無忌坐在李世民的下首,長歎了一口氣,道:“回來倒是回來了,可沒談成。”
李世民微微皺起眉頭,“怎麽會沒談成呢?難道他劉黑闼以爲,他還有翻身的機會?又或者是他覺得突厥人現在能趕來救他?”
他、李藝、杜伏威三方十數萬人馬圍着一個小小的曲周,劉黑闼手裏隻有不到三萬的殘兵敗将。
劉黑闼拿什麽翻身?
劉黑闼又不是西楚霸王項羽,有萬夫不擋之勇,能率領着三五萬人,壓着十幾萬人打。
突厥人的小股兵馬有沖破李神通和李世勣的防線,出現在大唐境内的,但突厥人的大股兵馬,依然被擋在大唐境外。
即便是突厥人現在沖破大唐的防守,出現在大唐境内,也來不及趕到曲周救劉黑闼一命。
劉黑闼現在連垂死掙紮的餘地都沒有,爲何不投降?
長孫無忌苦笑着道:“劉黑闼提的要求有些過分,所以沒談成。”
李世民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長孫無忌道:“他能提什麽要求?”
長孫無忌遲疑了一下,坦言道:“劉黑闼說,大唐隻要承認漢東王的身份,并且将河北道十州劃給他做封地,他就願意降。”
李世民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劉黑闼這那是在提要求,劉黑闼這是在癡心妄想。
讓大唐承認他漢東王的身份,還将河北十州劃給他做封地?
那大唐還征讨他做什麽,在他拿下河北道全境的時候,直接派人冊封他好了。
“他這是不願意降,所以拿這種癡心妄想的要求來戲耍我們!”
李世民有些惱怒的說。
李藝、杜伏威帶着一大片地盤和數萬精兵強将降唐,都不敢提這種要求。
劉黑闼都被打成殘兵敗将了,還敢提這種要求?!
“傳令下去,明日天亮以後,各部齊聚曲周!我倒是要看看,劉黑闼哪來的勇氣,敢跟我大唐提這種要求。”
李世民知道了劉黑闼不可能投降以後,也就失去了繼續勸降劉黑闼的想法,當即下令全軍齊聚曲周,給劉黑闼最後一擊。
長孫無忌應允了一聲,吩咐了一個傳令兵出去傳令,待到傳令兵走後,長孫無忌一臉感慨的道:“劉黑闼還真是不到最後一刻,也不願意放棄啊。”
這個時候還沒有‘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這句話,不然的話長孫無忌肯定會這麽說。
“那就送他去最後一刻好了。”
李世民毫無感情的說。
劉黑闼既然非要找死,那他隻能送劉黑闼去死了。
對于那些甯死也不肯低頭的敵人,他絕對不會客氣。
“元帥……”
就在這個時候,守在門口的侍衛突然出現在了帳内,躬身禀報。
“秦将軍的部曲求見。”
李世民愣了一下,“叔寶的人?”
李世民不解的嘀咕,“叔寶派人來見我做什麽,難道是洺水城的戰事出現了什麽變數?”
在李世民看來,洺水城裏有屈突通、羅士信,還有齊王府的一衆甲士,洺水城外有秦瓊、尉遲恭、吳黑闼、牛進達四位勇将,對付洺水城甬道裏的那點敵人,應該綽綽有餘,不會有什麽變數才對。
“召他進來!”
李世民一邊思量着洺水城會發生什麽事情,一邊吩咐。
侍衛應允了一聲,出了臨時帳篷。
下一刻,秦瓊的部曲就出現在了帳篷内,單膝跪在了李世民面前,向李世民施禮。
施禮過後,秦瓊的部曲沉聲将洺水城外所發生的一切,一點兒也不差的講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聽到尉遲恭跑去跟李元吉的人争功,有些哭笑不得。
尉遲恭的性子他了解,這種事情,尉遲恭幹得出來。
聽到了尉遲恭對蘇定方動手了,李世民微微皺起眉頭。
在他看來,尉遲恭跟齊王府的部将動手,有點丢臉。
尉遲恭再怎麽說也是一員大将,跑去跟齊王府的蝦兵蟹将們動手,不僅丢臉,還有失身份。
聽到蘇定方手持着馬槊,在地上能跟在馬上的尉遲恭過兩招的時候,李世民有些驚愕的瞪起眼。
在他的印象裏,在馬槊一道上,能跟尉遲恭鬥幾個回合的人,少之又少。
蘇定方能在地上,以馬槊對付尉遲恭,還能跟尉遲恭過兩招,那就更難得了。
要知道,馬槊是馬上的兵器,也隻有在馬上才能展現出所有的威力,要是在地上,再強的槊技,也會廢一半。
蘇定方能在地上跟尉遲恭過兩招,在馬上說不定能跟尉遲恭鬥很久。
“元吉麾下什麽時候有這麽厲害的人物了?”
李世民脫口而出。
在他的印象裏,李元吉麾下也就謝叔方和宇文寶勉強能一用。
謝叔方能文能武,培養培養就能獨當一面。
宇文寶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他是個渾不吝,能幫李元吉解決許多李元吉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蘇定方這一号人物,他還真沒聽說過。
若是旁人,肯定沒辦法回答李世民這個問題,可秦瓊的部曲偏偏知道一些内情。
因爲李元吉在肥鄉指名道姓的帶走蘇定方和高雅賢的時候,他也在場。
“回殿下,那蘇定方是齊王殿下在肥鄉的時候擒下的。之前是劉黑闼麾下的高雅賢的部将,現在在齊王殿下麾下充任旅帥。”
“……”
李世民一臉可惜的歎了一口氣。
如此人物,本該被他納入麾下,卻被李元吉給截了胡。
如此人物,能棄暗投明,最小也得授一個副統軍,給個旅帥,有點摳門了。
李元吉這是在浪費人才。
要不是擔心李元吉發飙的話,他絕對會動手挖人。
“殿下,在蘇定方和尉遲将軍鬥了幾個回合以後,齊王殿下下令讓尉遲将軍罷手,尉遲将軍卻沒有聽……”
秦瓊的部曲不知道李世民的心思,繼續往下講。
李世民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就瞪起來了,心也跟着提起來了。
尉遲恭這是完全沒把李元吉放在眼裏。
以尉遲恭那個傲氣的性子,不把手下敗将放在眼裏,倒是在情理之中。
問題是,現在的李元吉可不好惹。
惹怒了是會發飙的。
“牛将軍和吳将軍從旁勸解,尉遲将軍依然沒有理會,此舉激怒了齊王殿下,齊王殿下吩咐人準備了戰馬,親自下場跟尉遲将軍較量……”
“元吉沒有受傷吧?敬德那個憨貨不會又奪了元吉的馬槊吧?”
李世民緊張的追問。
尉遲恭要是傷了李元吉,那他少不了要代替尉遲恭受罰。
尉遲恭要是再次奪了李元吉的馬槊,削了李元吉的面子,李元吉發起飙了,還不知道會燒什麽。
秦瓊的部曲微微搖頭,神情複雜的道:“沒……齊王殿下一槊……”
一槊什麽?
一槊就敗了?
李世民又緊張又焦急的盯着秦瓊的部曲。
長孫無忌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快說啊,一槊怎麽了?”
秦瓊的部曲咬咬牙道:“一槊将尉遲将軍輪下了馬,尉遲将軍肋骨斷了三根,尉遲将軍的戰馬當場被擊殺……”
秦瓊的部曲之所以說到此處吞吞吐吐的,是因爲他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昔日被尉遲恭輕易戲耍的李元吉,今日居然能輕而易舉的将尉遲恭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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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