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齊王府的奏疏……”
劉俊小聲提醒。
李淵一下子就愣了,以爲自己幻聽了。
正抱着美女一臉猥瑣的裴寂也愣了,以爲自己聽錯了。
從李淵登基到現在,齊王府上的奏疏,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其中四份是李元吉的前身狀告宇文歆,要求李淵嚴懲宇文歆的,還有一封是年初跟窦建德、王世充對戰的時候,李元吉的前身想搶别人功勞,被李世民喝斥了,找李淵狀告李世民的。
五份奏疏都是因爲遠在外地,沒辦法找李淵當面哭訴,所以迫不得已給李淵上的。
李元吉的前身隻要人在長安,有什麽問題,那都是直接闖到李淵宮裏,找李淵當面說,根本不會上奏疏。
所以聽劉俊說齊王府上奏疏了,李淵和裴寂都不敢相信。
裴寂下意識的嘀咕了一句,“四殿下又鬧什麽妖?”
也隻有他敢在李淵面前說李淵的兒子鬧妖,其他人敢在李淵面前這麽說,李淵一定會讓他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李淵也一臉疑惑的道:“難道是昨日氣了我一番,知道我心裏有氣,不敢面對我,但又有事求我,所以不得不上書?”
裴寂沉吟了一會兒,微微搖頭。
那不是李元吉前身的風格。
李元吉的前身即便是氣的李淵直哆嗦,依然能理直氣壯的跟李淵提要求。
李淵更疑惑了,“那他爲何給我上書?有什麽事不能跑來跟我說嗎?”
裴寂也一臉疑惑,“要不看看?”
李淵遲疑了一下,從劉俊手裏拿過了李元吉的奏疏。
裴寂也沒客氣,腦袋伸到李淵旁邊,跟李淵一起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
李淵和裴寂的臉色可精彩了。
李淵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
裴寂臉色慘白,額頭上隐隐有一層細汗。
劉俊見此,就猜到了李元吉的奏疏恐怕不一般,爲了避免其中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被洩露出去,當即對其他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宮人們向李淵一禮,悄無聲息的退出兩儀殿。
裴寂顧不得懷裏的兩位美女,赤着腳跳出了長幾,跪倒在李淵面前,“臣有罪!”
李淵緊握拳頭,将李元吉的奏疏攥成了一團。
他一向寵愛的寵臣裴寂此刻跪在他面前請罪,他也置若罔聞。
劉俊見此,很好奇李元吉到底在奏疏裏寫了什麽,能讓李淵對裴寂請罪置若罔聞,又能讓裴寂這個在李淵面前什麽也敢說的寵臣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四位美女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嘭!”
李淵憤怒的拍在面前的長幾上,長幾上盛着酒肉、青菜的銀盤、酒壺跟着一震。
裴寂顫抖着道:“請主上降罪……”
李淵咬牙切齒的道:“他是要氣死朕!”
劉俊聽到這話,知道李淵動了真怒,趕忙趴在地上,“大家保重龍體……”
李淵私底下一般不自稱朕,他不願意在一衆親信、功臣面前端皇帝架子,也不在兒子們面前端皇帝架子。
他一但私底下自稱朕,那就說明他動真怒了。
“去給朕封了他的武德殿!”
李淵怒喝。
劉俊驚恐的看向李淵。
李淵有多寵兒子,劉俊是知道的。
李淵現在要封了武德殿,那就說明李淵的怒火已經控制不住了。
劉俊遲疑了一下,以頭觸地,沒有動。
他了解李淵,所以他清楚李淵寵兒子沒底線。
李淵封武德殿有多快,解封武德殿就有多快。
他真跑去傳旨了,等李淵氣消了,就會埋怨他爲什麽不勸勸自己,害的自己懲罰了兒子,跟兒子産生了隔閡。
李淵見此劉俊一動不動,瞪着眼,站起身,擡起腳就踹在了劉俊身上,“連你也要氣朕?!連你也要氣朕?!”
李淵狠勁的踹,劉俊就慘叫着在地上滾。
李淵追着踹,一邊踹還一邊破口大罵。
李淵一直将劉俊從殿内踹到了殿門口,胸膛裏的氣才消散了不少。
李淵瞧着躺在地上等着挨踹的劉俊,罵道:“朕踹你,你爲何不躲?你就不怕朕踹死你?那個逆子見朕拿着劍,都知道跑,你爲何不跑?”
我敢跑嗎?!
劉俊心裏嘀咕,嘴上卻勸解道:“大家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淵惡狠狠的瞪了劉俊一眼,“一會兒跑一趟中書省,讓中書舍人拟個文書,蔭你侄兒做個陪戎副尉。”
陪戎副尉,從九品上的散官。
權力還沒有一個大縣的曹吏大。
但卻是個官身。
這就是被李淵踢一頓的好處。
李淵很少欺負人,欺負了就一定會給好處。
有劉俊這個叔叔罩着,以後往上提一提肯定不是問題。
以劉俊的身份,隻要他開口,有無數人願意給他侄兒謀官,而且起步絕對不會低于七品。
但别人給的官,跟李淵給的官意義不同。
李淵給的官,那就是上恩,是正經出身。
别人給的官,那就是野路子。
一旦李淵知道了,不僅他侄兒的官得沒有,他也會失去李淵的寵信。
“多謝大家厚愛。”
劉俊頂着鼻青臉腫的腦袋,趕忙爬起身向李淵道謝。
目前爲止,他已經挨過李淵好幾次毒打了,他的三個侄兒,也因此蔭了官身,一個侄女得李淵保媒,嫁給了一位伯爵。
“哼,回頭就讓你那侄兒去守武德殿的大門。”
李淵冷哼。
劉俊愕然的仰起頭,玩真的?
李淵看出了劉俊的心思,哼哼着道:“這一次不是戲言,我一定要封了那個逆子的武德殿。再讓那個逆子出現在我眼前,我一定會被那個逆子給氣死。”
“遵旨!”
劉俊趕忙應允。
李淵冷靜下來做出的決定,那就是真的,一時半會兒不會改變。
在劉俊起身準備去傳旨的時候,李淵又将手裏的奏疏撫平,交給了劉俊,“一會兒拿去給太子和秦王看看,尤其是秦王,讓他好好看看咱們的齊王殿下是怎麽誇他的。”
劉俊心中一凜,難怪李淵會動這麽大的肝火。
李元吉近來跟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合。
突然跑去誇李世民,不是有陰謀,就是明打明的告訴李淵,他要站李世民。
李淵是準備将皇位傳給李建成,讓李唐的皇位長幼有序的順利傳承下去的。
李世民妖孽般的崛起,爲李建成繼承皇位擁有相當大的威脅。
李唐還有很多的敵人,所以李淵必須用李世民。
爲了讓李世民放棄太子之位,李淵幾乎是用盡一切辦法去滿足李世民的胃口,甚至不惜弄出了個位列三公之上的天策上将,去安置李世民。
可李世民不答應啊。
李世民就要那個太子之位。
李淵隻能一邊滿足着李世民的胃口,一邊想辦法壓制李世民。
現在李元吉跑出來說他要站李世民。
李淵能不氣?
至于裴寂爲何要跪,劉俊有點看不懂。
不過他已經沒心思計較這些了,他拿上了李淵給的奏疏以後,匆匆離開了兩儀殿。
李淵望着劉俊的身影消失在兩儀殿外以後,才回過神,看向裴寂,長歎了一聲道:“裴卿,我以爲你能幫我找了個幫手,沒想到你幫我找了個麻煩啊。”
裴寂渾身一震,心拔涼拔涼的。
李淵以前都叫他‘裴監’的,突然叫他‘裴卿’,那就說明李淵是真的對他有所不滿,他有失寵的可能。
裴寂趕忙道:“臣一時胡言亂語,爲主上招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懇請主上降罪。”
李元吉在奏疏裏可特地提了他一句,李淵明顯很在意,他要不請李淵降罪,李淵怎麽可能輕易饒了他?
李淵沉吟了很久,緩緩道:“裴卿,往後我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議論了。”
李淵終究還是舍不得懲罰這個跟他臭味相投的親信。
裴寂以頭觸地,恭恭敬敬的道:“喏……”
……
天策府。
李世民請了程咬金、長孫無忌作陪,正在款待曹旦。
程咬金粗中有細,性格大大咧咧的,渾不吝,在酒桌上不喜歡跟人講身份,隻喜歡跟人講酒量,拉關系。
有他在的酒場,就有樂呵。
不僅不會讓人感覺到悶,反而會讓人樂呵的忘記身份上的差距。
李世民請程咬金作陪,就是爲了在酒場上跟曹旦拉近關系。
隻要曹旦在酒場上喝到位了,喝高興了,喝到忘記身份上的差距了,就能跟他說幾句心裏話。
他就能憑借着這幾句心裏話,對曹旦有一個進一步的了解。
長孫無忌心眼多,能在大家玩嗨的時候保持清醒,能再進一步的幫他了解曹旦。
四個人,坐在一桌。
李世民不端秦王的架子,竟然主動起身爲曹旦斟酒。
曹旦人高馬大的,在李世民爲他斟酒的時候有點受寵若驚,有點拘謹,雙手捧着酒盞,就像是一頭大熊捧着碗等人發蜂蜜。
有點呆,有點萌,有點憨态可掬。
程咬金膀大腰圓的,絡腮胡,笑起來的時候很有特色,哈哈哈的,有點豪邁,也有點怪,看到酒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妻子一樣。
臉色是貪婪,眼中是貪婪,就連笑聲中也能聽出貪婪。
長孫無忌身形修長,留着整齊的胡須,看人的時候笑眯眯的,坐在桌前也不說話,就像是一個局外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