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雍遲疑道:“那您這裏……”
李元吉搖頭道:“我不會再去前方涉險了,我會一直待在這裏,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趙成雍點了一下頭道:“那臣這就去跟褚遂良和高侃交代一番。”
說完這話,趙成雍躬身一禮,退出了行轅。
沒過多久以後,高侃拿着一杆有着單枝的畫戟,颠兒颠兒的趕到了行轅門口,往那兒一站,喜滋滋的仰着頭,就跟撿了幾吊錢似的。
李元吉大緻能猜到趙成雍給高侃說了些什麽,無非就是好好的履行職責,保護好殿下,回頭舉薦你入雍王衛充任将校,或者去其他地方充任軍司馬等之類的話。
有了趙成雍的‘重賞’,高侃自然而然就成勇夫了。
這個時候的他,就算對上了諸天神佛,估計也會上去刺一戟。
誰也擋不了他升官發财,誰擋他就敢砍誰!
李元吉看着他笑了笑,沒有搭理他,提起筆開始給柴紹、宇文寶、李孝恭寫信。
信的内容很簡單,那就是要柴紹配合着李孝恭,将皇族中已經成年的人全部帶來,并且将所有還存在的世家豪門的成年子弟也一并帶來。
給宇文寶的信則是讓宇文寶護送東宮一宮,以及承慶殿一殿的人來此。
在寫好了這三封信以後,李元吉又想了想,提筆又給李秀甯和李淵分别寫了一封信。
給李秀甯的信内容也很簡單,那就是邀請李秀甯帶着家眷以及一衆部曲來此,跟他一起去看看大唐外的風景,具體的由李秀甯自己決斷,願意來,他舉雙手雙腳歡迎,不願意來,他也不強求。
給李淵的信就複雜了,大緻就是講了一遍讓柴紹、李孝恭、宇文寶等人将所有已經成年的皇族,以及世家豪門的成年子弟,以及東宮和承慶殿兩宮的人帶來此處的目的。
同時也向李淵申明了自己沒有當皇帝的想法,也不會當皇帝,希望李淵将李承德冊立爲皇太孫,等到李承德成年以後繼任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再往後的他沒說,但他相信李淵懂。
“高侃!”
“臣在呢!”
“派人将這幾封信盡快送出去!”
李元吉等信晾幹了以後,收好了信,蓋上了火漆,命高侃盡快送出去。
他很清楚,他這幾封信遞回長安城以後,必定會在長安城内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但他也清楚,李淵如果是一個合格的封建家族大家長的話,一定會理解他,并且支持他。
坐在朝中的皇帝,是永遠也不會威脅到大唐所有人的。
但遊離在外,并且随時随地能殺回去的皇帝,是可以震懾住大唐上下所有人的。
所以,朝中一個皇帝,外面一個皇帝,才是真正能讓朝野上下一片祥和的辦法。
隻要讓所有人都意識到脖子上一直懸着一柄劍,所有人才能放下勾心鬥角,放下争權奪利,放下禍亂朝綱,好好的去經營一個帝國。
而這柄劍,既是劍,也是所有人的敵人。
所以這柄劍必須鋒利,也必須堅不可摧。
唯有如此,才能讓一個龐大的帝國按照自己的思想走下去。
李元吉現在就要做這柄劍,做大唐上下所有人的敵人。
以李淵從小接受的教育,以及長大以後所磨練出的政治智慧,一定會理解這種事,并且支持這種事。
不支持也不行。
因爲李元吉還有對付李淵的後招。
……
時間一晃就到了五月。
侯君集在攻破了喝盤陀以後,就徹底放飛自我了,他将麾下的兵馬分成了一千人一股,一共十股,開始瘋狂的在西突厥以西燒殺搶掠,所到之處,除了稚子和婦人外,是什麽也不放過,甚至連西突厥以西一些宗教的廟宇都被他給搶了。
金銀珠寶、玉石瑪瑙,佛像念珠,甚至連人皮鼓等物,都被侯君集統統打包,送回靈州了。
殷開山那邊在采取了謝叔方的策略,選擇了跟契苾何力講和,決定先一同拿下三彌山,終結了西突厥,再一決雌雄以後,終于打開了局面。
他聯合契苾何力先演了一場戲給賀莫咄看,在賀莫咄傾巢而出,來撿便宜的時候,猛然調轉槍頭,瘋狂的沖向了賀莫咄,三彌山一日告破。
在三彌山告破的同時,契苾何力也被李君羨和謝叔方給拿下了,契苾何力所率領的兵馬也被一并俘獲。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爲殷開山、李君羨、謝叔方三個人都不講武德,在聯合契苾何力攻打三彌山的時候,先讓契苾何力率人沖進了三彌山,然後他們跟在契苾何力的身後,将契苾何力堵進了三彌山,捅了契苾何力的腚眼。
契苾何力作爲一個在草原上生長起來的猛将,在平坦的地方打野戰還行,可是被堵在城裏,打起了防守戰以後就不行了,處處束手束腳,輕而易舉就被殷開山、李君羨、謝叔方内拿捏了。
據說契苾何力在被擒拿了以後,差點沒當場氣死,罵了殷開山、李君羨、謝叔方三天,直言唐人違背了誓言,是小人,會被長生天懲罰。
殷開山、李君羨、謝叔方自然是吓的不敢吭聲,除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契苾何力外,連個面都沒敢露。
至于李世勣那邊,那是真的穩,圍着高昌城足足兩個多月,愣是沒打,并且成功的将這場攻城戰圍成了封鎖戰。
阿史那社爾也好,阿史那忠者也罷,都沒有什麽守城的經驗,也沒人告訴過他們城應該怎麽守,更沒人告訴他們守城最重要的是什麽。
所以他們在決定堅守高昌城的時候,并沒有準備多少糧草,隻是準備了一些牛羊。
但是随着李世勣将他們投到臨川裏的死牛死羊全都投進城裏以後,他們準備的牛羊就生了瘟疫,徹底不能吃了,還得全部宰殺,并且掩埋。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堅持到半個月以後就堅持不住了,開始突圍了。
這李世勣哪願意啊,立馬命人堵住了高昌城所有出口,并且還貼心的讓随軍的辎重隊伍和民夫在高昌城外挖了一條寬足足有三丈的壕溝,建了幾座甕城。
不僅如此,聽說李世勣還準備在高昌城外再鑄一座城,準确的說是城牆,要完全依照大唐中州的州治城牆來。
李世勣還大言不慚的說,他這是在教突厥人如何築城,還不收學費,讓突厥人用心了學。
據說阿史那忠者在得知此事以後,直接給氣吐血了。
因爲據城而守,可以以一敵百這句話是李世勣告訴他的,李世勣也告訴了他該如何守,但沒告訴他該準備些什麽。
“你手底下這些人啊,還真是一個個怪胎!”
雍王行轅内,已經在靈州待了足足月餘的李神通,在粗略的看完了前方的戰報以後,撫摸着胡須,由衷的感慨。
李元吉放下了手裏的筆,笑着道:“怎麽怪了?”
李神通指着戰報道:“一個小人,一個出爾反爾的小人,一個心黑腹又黑的小人,不是怪胎是什麽?”
李神通口中的小人說的是侯君集,因爲侯君集得志便猖狂,都猖狂的沒邊了,連人皮鼓這種東西都敢劫掠,并且還送回來了。
更關鍵的是,李神通看人皮鼓小巧玲珑,鼓面還雪白柔軟,十分喜愛,抱着睡了幾個晚上。
直到知道了人皮鼓是什麽做的以後,才丢開了人皮鼓。
所以對侯君集,李神通心裏有怨。
至于李神通口中出爾反爾的小人嘛,說的是殷開山,殷開山先跟人家契苾何力結盟,後又背刺了契苾何力,違背了他們共同的盟約。
雖然他這麽做都是爲了大唐,可這并不妨礙李神通将他評價成出爾反爾的小人。
至于李神通口中心黑腹又黑的小人,自然是指李世勣咯。
李世勣此前在蘇尼失部擔任軍事顧問的時候,阿史那忠者等人可是獻上了大量的束修向他求教的,結果他教一半藏一半,就好似他早就料到了他能對上他這些學生似的,所以他給他的這些學生挖了很多坑。
以至于他的這些學生在對上他以後,輕而易舉就踩進他的坑裏,被他輕松給拿捏了。
所以李神通才會說李世勣心黑腹又黑。
“兵者,詭道也,用一些非比尋常的手段,實屬正常,不是什麽罄竹難書的事情。”
李元吉笑着爲侯君集三人開脫。
李神通撇撇嘴道:“可他們三人注定要跟着你名留史冊啊,你希望後世之人著史的時候,說你手底下全是小人。”
李元吉呵呵笑道:“我希望後世沒有著史之人,隻有起居舍人。”
李神通張了張嘴,無力反駁。
身爲李氏族人,他總不能說希望後世有著史之人吧?
那樣的話,李淵即便是隔着千萬裏,也會趕過來抽死他。
畢竟,爲王朝著史的,幾乎都是下一個王朝的官員。
如果他希望後世有著史之人的話,那豈不是在咒大唐亡國?
他一個李氏族人,詛咒李氏亡國,那不是有病嗎?!
“咳咳,我自然也希望我大唐以後隻有起居舍人……”
李神通幹咳了兩聲,開始轉移起了話題,“不過這個侯君集你該管管了,再不管他就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