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薛萬徹帶着一臉的凝重趕到臨時大帳内向李元吉禀報。
李元吉同樣凝重的道:“陣亡了多少?”
薛萬徹沉聲道:“接近兩百人!”
李元吉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道:“将他們的身份牌全部收集起來,派人送回長安,并且讓軍司馬按照軍功一轉給他們報功!
允許他們的子侄進入我的衛隊,接替他們父輩的位置!”
這些人可都是爲了救他才硬生生的将自己折騰死的,有人是硬生生的熬死的,也有人是跌落下馬背跌死的。
雖然他們寸功未立,但在李元吉看來,他們就是有功的将士,必須像是對待有功将士那樣對待他們。
薛萬徹聽到這話,面露難色。
李元吉看向薛萬徹道:“怎麽?有困難?”
薛萬徹點了一下頭,直言道:“将他們的身份牌送回長安,并且讓軍司馬按軍功一轉給他們報功并不難,可是讓他們的子侄進入您的衛隊,接替他們父輩的位置,恐怕有點難。”
李元吉不解的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薛萬徹坦言道:“您衛隊的考核,即便是在戰場上厮殺了多年的老卒也未必能通過,更别提他們的子侄了。即便是您别開生面,破例讓他們的子侄進來,他們的子侄也未必站得住腳。
因爲您的衛隊一直在考核,并且在每次考核後都會有所調整。
以他們子侄的年紀,根本不可能在您的衛隊中嶄露頭角。
這種情況下,他們遲早會被淘汰。”
李元吉微微皺起眉頭,在思量了一會兒後道:“那就讓他們的子侄入千牛皇城衛吧。”
千牛皇城衛是由左右屯衛改建的,而左右屯衛是大唐有名的父子軍,一直奉行着父死子替的傳統。
而如今跟随着李淵在晉陽起兵的元從們已經逐漸老邁,他們中間很多人已經退出了軍伍,并且讓他們的子侄接替了他們的位置。
讓雍王衛中陣亡将士的子侄去千牛皇城衛,也不會顯得突兀,更重要的是還能享受一份皇恩。
畢竟,千牛皇城衛即便是改建了,依然是李淵的元從親軍。
李淵又是個護犢子的人,有什麽好事肯定想着自己的親軍。
所以讓雍王衛中陣亡将士的子侄去千牛皇城衛,肯定能獲得更好的待遇。
“這個……”
薛萬徹面露難色,遲疑着道:“就得您跟長公主去交涉了,臣可做不了千牛皇城衛的主。”
千牛皇城衛是李秀甯請柴紹幫忙改建的,所以李秀甯即便是不再擔任千牛皇城衛的主事,千牛皇城衛内的一些大事,依舊得問過李秀甯的意見。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去信給我三姊說明情況的,她不會爲難你的。你隻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薛萬徹聽到這話,這才恭敬的應允了一聲,“喏!”
就在薛萬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李元吉又想起了趙成雍,忍不住問道:“對了,趙成雍的燒退了沒?”
薛萬徹拱手道:“軍中的大夫依照您說的辦法,用柳樹皮熬藥給趙成雍喝,趙成雍的燒已經退了。其他燒起來的兄弟,得益于您給的這一道良方,也度過了危險。”
趙成雍抵達此處的當晚就發起了高燒,并且人還陷入到了昏迷當中,其他那些跟随他一起回來的雍王衛将士,有一半也發起了高燒,軍中的大夫用盡了辦法也沒能讓他們退燒。
束手無策之下,李元吉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将在後世看到的一個偏方告訴了軍中的大夫,讓大夫們用柳樹皮做藥,熬藥給趙成雍他們喝。
如今看來,這個偏方是有效的。
李元吉聽到這話,稍稍的松了一口氣,心情也好了不少,“那就好,多讓他們休息。”
薛萬徹鄭重的點了一下頭,離開了大帳。
李元吉在薛萬徹出了大帳以後沒多久,也跟着出了大帳。
大帳外,本該是一片枯草的草地,此刻已經被帳篷給塞滿了,在遠處,還有數百頂帳篷死死的堵着一個溝口。
那是李世民、李祿、馬季中他們。
五日前,李世民就将阿史那必勒堵進了山溝,五日後,李世民還在堵。
在此期間,阿史那必勒曾經數次帶人沖出山溝,皆被李世民給打了回去。
李世民明明有殺進山溝将阿史那必勒生擒的實力,可他偏偏沒有這麽做,他想讓阿史那必勒自己投降,主動從山溝裏走出來。
這麽做雖然有些耽誤時間,但安全性高,并且所能起到的意義非凡。
畢竟,如今山溝裏全是阿史那必勒的人,誰也不知道阿史那必勒會不會在山溝裏設什麽陷阱,更不知道山溝裏有沒有有利的地形給阿史那必勒用,萬一貪功冒進,中了阿史那必勒的埋伏,或者被阿史那必勒仗着有利的地形給全殲了,那不是陰溝裏翻船了嘛。
所以直接殺入山溝,不如在山溝外堵着。
反正山溝隻有一個出口,阿史那必勒也不可能從其他地方逃走。
此外,大唐直接生擒阿史那必勒和阿史那必勒主動投降,對大唐随後征讨蘇尼失部的影響很大。
大唐直接生擒阿史那必勒的話,那就是大唐跟阿史那必勒談條件,如果阿史那必勒堅持己見的話,那大唐拿他也沒辦法。
但如果是阿史那必勒主動投降的話,那就是阿史那必勒跟大唐談條件了,到時候大唐占據着主動權,可以輕易的逼阿史那必勒服軟。
而阿史那必勒身爲蘇尼失部的可汗,他的态度将直接決定蘇尼失部各部對上大唐以後的态度。
所以大唐如今不是很着急,完全可以跟阿史那必勒耗下去,耗到阿史那必勒服軟,耗到大唐拿到談判的主動權。
“哒哒哒……”
就在李元吉盯着遠處的帳篷看的入神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聽聲音應該是三騎左右。
李元吉循聲望去,就看到了三個背着信旗的騎兵快速的向此處趕來。
身背信旗的騎兵在趕到山包下以後,快速的下馬,急匆匆的跑上了山包,經過了通禀以後,出現在了李元吉面前。
“殿下,蘇帥、李帥、新平郡王殿下皆收到了您的傳令,已經率軍重返戰場,不過他們皆不放心您的安危,所以各自分出了三千兵馬向此處趕來。”
爲首的騎兵在到了李元吉面前以後,快速的單膝跪地,恭敬的說着。
白羊城遇襲的事情是瞞不住的,蘇定方、李靖、阿史那思摩等人在接到了消息以後,幾乎都毫不猶豫的放下了手頭上的戰事,快速的率領着人馬往白羊城趕。
也就是薛萬述和薛萬淑兄弟人在東方,離得有點遠,沒辦法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不然的話,他們恐怕也會一并趕來。
李元吉在了解到這個情況以後,立馬派人去給蘇定方、李靖、阿史那思摩等人報了個平安,并且讓他們繼續他們正在繼續的戰事。
如今通過傳信兵的回饋可以得知,他們已經接到消息了,并且重新回歸到了他們各自的戰場。
不過他們似乎并沒有貫徹的落實所有的命令,而是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各自分出三千?那就是九千兵馬!我要是所料的沒錯的話,這九千人必然是他們手底下的精銳吧?”
李元吉有些無奈的盯着爲首的騎兵問。
爲首的騎兵沒有含糊,直接果斷的回答道:“是!”
李元吉長歎了一口氣道:“我這裏現在很安全,我要這麽多精兵幹嘛?”
爲首的騎兵沒有搭話,也不需要搭話。
李元吉接着道:“他們現在奮戰在最危險的地方,他們比我更需要這九千兵馬。你們回去告訴他們,讓他們将這九千兵馬調回去。如果他們非要給我身邊派點人才安心的話,就讓他們各自挑選一百精騎派過來吧。
其他的,我一概不要,多一個人我也不要。”
爲首的騎兵聽到這話,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頭道:“喏!”
他隻是個傳令的,不是做決定的人,所以他有張嘴就行了,不需要有腦子,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李元吉擺了擺手,示意三個傳信兵可以下去休息了。
三個傳信兵也沒有含糊,在親衛的引領下去帳篷裏休息了。
等休息夠了,吃了一些飯,帶上了一些幹糧和水以後,又重新踏上了傳信的路途。
“殿下!二郎君說,突厥人今日估計要殺馬了!”
翌日,清晨,李元吉剛剛起床,一個校尉就趕到大帳内禀報。
李元吉一邊洗漱,一邊沉吟着道:“如此說來,阿史那必勒已經快要窮途末路了?”
校尉重重的點頭道:“二郎君也是這麽說的,二郎君還說,突厥人投誠應該就在這幾日。”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馬對突厥人來說是珍貴的财産,比生命還珍貴,在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吃的情況下,突厥人情願讓奴隸、老殘去死,也不會殺馬。
如今突厥人開始殺馬了,那就說明他們真的窮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