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草原上的其他人對于哲也是白狼和金鷹生的孩子深信不疑,他也不好當衆去拆穿這件事情。
雖說他是突厥王族,身份比很多人都高貴,但草原上的人對英雄的崇敬是不帶腦子的,他們認爲哲也是白狼和金鷹生的,你也得跟着這麽認爲。
一旦你跟他們唱反調,他們就會請出大祭司主持公道。
而大祭司向來都是支持這種事的。
他的身份雖然高貴,但是對上了草原上人人敬仰的大祭司,同樣讨不到好。
“嘎……”
一聲鷹啼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
阿史那必勒興奮的笑道:“哲也來了!”
鷹就是哲也在草原上的化身。
尤其是金冠鷹。
有金冠鷹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哲也的身影。
這也是哲也被說成是白狼和金鷹的孩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阿史那必勒聽到鷹啼,就知道是哲也來了。
哲也是一個年近四旬的漢子,留着一臉如同羊毛一樣的胡子,密密麻麻的遮擋着半張臉,他的身形很高大,雙臂也很長,背上背着一張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弓,馬背上還懸着一根錘頭很大的破甲錘。
他一露面,就開始彎弓射箭。
一口氣射出去了足足十五支箭。
先是三品箭,然後又是五品箭,最後又射起了連珠箭。
有人說哲也最高可以射出十二品箭,可是阿史德思恩沒有見過,也不認爲有人能做到。
畢竟,一張弓,一次性搭上十二支箭,又一口氣射出去,還得确保每支箭都能射中人,這不是人能做到的,也不是什麽神子能做到的,估計隻有天神本尊才能做到。
他所聽到過的箭術的最高境界,是一次性射出去九支箭。
據說隻有百年前的突厥始祖才能做到。
也正是因爲如此,突厥始祖是他們所有人心中的神。
哲也到了以後,在射出去了十五支箭,取了十五個唐人性命以後,所有的突厥勇士都跟着振奮了起來。
“可汗,不知您有什麽需要哲也爲您效勞的?”
哲也在所有突厥勇士的歡呼聲中,策馬走到了阿史那必勒面前,單手錘胸說着。
他看似很謙遜,實則非常的孤傲。
不然的話,也不會都到阿史那必勒面前了也不下馬。
不過,阿史那必勒并沒有在意這個,而是非常開心的對哲也吩咐道:“看到陣中那個唐将了嗎?那就是大唐的齊王!幫本汗生擒他,你所需要的一切今晚就會送到你的帳中!”
哲也擡起頭看了一眼陣中正在厮殺的唐将,唐将剛好也向這邊看來。
因爲他剛才射殺的人當中有兩個是唐将身邊的人。
在他的目光和唐将對上了以後,他咧嘴笑道:“樂意爲可汗效勞!”
阿史那必勒聽到這話,毫不掩飾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然而,笑聲還沒持續多久,一柄黝黑的大刀從外面飛來,一閃間就捅穿了正在跟他說話,并且被他寄予厚望的哲也。
那黝黑的大刀在洞穿了哲也以後,去勢不減,一連洞穿了哲也身後數人,直到刀上的力道卸盡了以後才紮在了地上。
一瞬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周遭正在爲他們的大英雄哲也歡呼的勇士們,也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個字也喊不出來了,隻能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鮮血從胸膛噴湧而出的哲也。
“這……這……這……”
許久以後,阿史那必勒回過了神,可他看着劃落下馬背,一頭栽到地上的哲也還是難以置信。
他們的大英雄,他們寄予厚望的人,就這麽死了?!
“可汗!快走!”
這個時候,一直關注着中陣的阿史德思恩大吼了一聲,一把抓起阿史那必勒的胳膊就往勇士們最多的地方跑去。
阿史那必勒被一抓胳膊,終于從失魂落魄中回過了神,在跟着阿史德思恩跑的過程中,倉促回頭,就看到那唐将已經揮舞着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一槍一槊殺過來了。
那唐将雖然帶着面甲,可此時此刻,他依然能看清楚那唐将面甲背後的臉。
那是一張布滿了青色和紅色的花臉,那是屬于長生天惡神的神臉。
“快!快叫楊政道回來!”
阿史那必勒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讓楊政道繼續我行我素,繼續帶着人去火燒丘陵上的唐軍了。
他現在隻想讓他麾下的所有人都擋在他的面前,擋住那兇神惡煞的殺過來的唐将。
“已經派人去給楊政道傳令了!”
阿史德思恩一邊抓着阿史那必勒往勇士們最多的地方跑,一邊回話。
阿史那必勒聽到這話才松了一口氣,一個勁的點頭說好。
……
“殿下,我們已經偏離中陣了!”
馬背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甲胄的李元吉,在又挑了四個突厥兵,眼看着又能再進一步的時候,被身邊的副手給攔住了。
李元吉一把丢出手裏的長槍,洞穿了一個在遠處不斷放箭的突厥弓弩手以後,這才對副手道:“你不是說那個突然從突厥陣中冒出來的人殺了你弟弟,你要爲他報仇嗎?
現在怎麽又勸起我了?”
副手是一個已經快要五十歲的壯年人,但看面孔像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看着很蒼老,兩鬓的白發即便是有頭盔擋着,也清晰可見。
他和他弟弟是河南道的人,跟楊廣征讨過高句麗,又跟窦建德厮混過,在窦建德敗于虎牢關以後,被大唐兵馬所俘,後又被放回了河南道。
任瑰在河南道出任大使的時候,他們兄弟二人應征入伍,原本以他們的年齡是不可能被選上的,但任瑰看他們兄弟二人一個是使弓弩的好手,一個有一手過人的槍術,就破例收下了他們,并且将他們收入了親兵營。
在征讨劉黑闼的時候,他們兄弟帶的那一夥兵馬中了徐圓朗的埋伏,他弟弟丢了一條胳膊,以後沒辦法再使槍了,他就帶着弟弟一起退出了軍伍。
在他要帶着弟弟返鄉的時候,任瑰找到了他們,說想納他們入府,讓他們成爲任氏的家臣。
雖然他一直推辭,但卻沒拗得過任瑰,最後還是加入了任氏,成爲了任瑰的部曲。
部曲也就是家臣。
在李神符、李世勣、李孝恭等人相繼借着大唐爲蘇尼失部提供軍事援助的便利,在白羊城創立了一些家業以後,他們一衆缺胳膊少腿,已經沒有辦法再跟着任瑰上戰場的部曲就跟府上的大管家商量,說來此處爲任氏開創一片家業。
任瑰知道此事以後,不僅沒答應,還發了好一通火,直言他們是不是看不起他,覺得他養不起他們了才這麽做。
最後在他們的堅持下,是任瑰的夫人出面,讓他們來這裏試試的。
他們到了這裏以後,也沒有辜負任夫人的厚望,很快就幫任氏開創出了一片家業,不僅在此地爲任氏蓋出了一處可以容身的地方,還占據了一片不小的馬場,收攏了六百多匹馬。
眼看着他們所建立的一切就要有收獲了,他們不僅能爲任氏提供幫助,也能跟着享福了,結果他的弟弟,就在剛才,被突厥人中突然冒出來的大胡子給一箭射死了。
一同被射死的還有他一個同袍。
他差點就當場沖出去跟對方拼命去了,還要李元吉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不對,及時的制止了他。
副手聽到這話,認真的道:“射死小人弟弟的那個突厥人,已經被殿下您給宰了,剩下的仇,小人以後再報,小人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您爲了小人一個人的仇怨,陷入險地!”
副手說完這話,就攔在了李元吉的馬前,并且開始招呼其他人按照之前的安排,開始向中陣的另一邊突進。
李元吉想解釋兩句,他其實不是爲了副手的私仇才放棄之前的安排,往阿史那必勒那邊沖的,他是發現這突厥人組成的軍陣沖起來實在是有點太容易了,所以就想試試看看能不能沖到阿史那必勒面前,生擒或斬殺了阿史那必勒。
如此一來,此次的危局也就解了。
可副手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在招呼完其他人以後,冒着被人拖下馬的風險俯下身牽住了他的馬缰繩,然後帶着他往中陣的另一邊跑。
其他的将士早在副手招呼他們的時候就已經開辟出了戰場,清理出了道路。
所以副手牽着他的馬輕而易舉的就回轉到了之前安排好的方向。
李元吉看了看在兩側厮殺的老卒們,又看了看在前面牽馬,并且警惕的盯着四周,防着冷箭的副手,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就在這時候,突厥軍陣的右陣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李元吉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黑點突然砸在了突厥的軍陣上,如同燒紅的鐵珠砸在凝固住的葷油上一樣,快速的消融起了周遭的突厥人。
“是薛将軍和殿下的衛隊!”
有人突然高喊。
薛萬徹所統領的雍王衛,論從戎經曆,那肯定是比不上在這裏的老卒們,但是論單兵能力,以及軍備,那肯定比這裏的老卒們強。
畢竟,老卒們都上了年紀了,已經過了他們的巅峰時期了,體力肯定不如年輕人,再加上他們幾乎都有不同的傷殘,所以在單兵能力上,肯定不如雍王衛。
至于老卒們所用的軍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他們自帶的,僅有一小部分是他們在白羊城領的。
而大唐有明确的律令,嚴禁民間藏甲,超過五副是會以造反罪論處的,所以他們不可能給自己準備鐵甲,白羊城内也沒有大量的鐵甲給他們用,所以他們能準備的,能領到的都是皮甲和布甲,僅有極少數的一部分人領到了不成套的鐵甲。
所以他們的軍備自然也比不上全員配備着鐵甲的雍王衛。
所以對于突然殺出的雍王衛,以及雍王衛所爆發出的實力,他們并沒有嫉妒,也沒有生出英雄遲暮的心思,反而有一種助力來了的感覺。
如果雍王衛是滿編的話,那麽此刻或許該有沖鋒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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