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也想将陳叔達和任瑰拿下,扔到大理寺裏去,給所有人一個震懾,再次立起他的威風。
可他沒有兵權啊。
太極宮裏的所有兵馬,如今都歸李秀甯所掌,李元吉不出具兵符,或者李秀甯不出面的情況下,他根本調動不了太極宮裏的任何兵馬。
兩個千牛禦衛将軍的态度就說明了一切。
人家可以敬着他、尊着他,但他讓人家去抓人拿人,人家說什麽也不幹。
他總不能親自動手,又或者勒令李神通等一衆掌控着十二衛的兄弟、侄兒們,率軍進京勤王吧?
那到時候不僅他會成爲笑話,李氏上下也會被人笑話。
他隻是想借此良機,把李建成那個廢物拉出來利用利用,幫李元吉頂一頂缸,背一背黑鍋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奪權。
沒必要鬧的那麽僵,更沒必要把自己和李氏上下鬧成笑話。
所以他隻能放一句狠話就離開了,不然再待下去,在蕭瑀、陳叔達、任瑰、李神通等人的針對下,他的面子就丢光了。
他也是個好面子的人。
他可不想在沖動之下做出什麽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呼……”
“可算應付過去了,不過我們也将我皇兄給得罪慘了,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李神通一直等李淵走遠了,才敢長出一口氣,開口說話。
他說話的時候有些磕巴,一臉的心有餘悸。
蕭瑀、陳叔達、任瑰也在這個時候回過了神,三個人先交流了一下眼神,陳叔達對兩個還跪在地上的千牛禦衛将軍道:“兩位可以起來了,煩勞兩位去請平陽公主殿下到太極殿一叙!”
陳叔達對兩個千牛禦衛将軍很客氣,人家官爵雖然比他低,但人家屬于武勳的行列,對大唐還有大功,他不可能像是對待仆人一樣,對人家呼呼喝喝。
如果是普通的千牛禦衛将士的話,那他倒不用這麽客氣。
他對人家客氣,人家對他也客氣。
兩個千牛禦衛将軍站起身以後,其中一個抱拳道:“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殿下府上!”
說着,帶着另一個人離開了太極殿。
蕭瑀在兩個千牛禦衛将軍走了以後,目光深沉的道:“這件事隻請平陽公主殿下一個人來,恐怕應付不了吧?”
李淵明顯跟他們杠上了,明顯非要将李建成拉出來監國不可。
這已經不是他們四個能應付得了的事了,必須請其他更有分量的人來一起應對才行。
李秀甯固然有分量,可李秀甯跟李淵可是父女,在孝道大義的壓迫下,她在李淵面前可占不到便宜,所以還得請其他人出面才行。
李神通目光閃爍的盯着蕭瑀道:“你的意思是……”
蕭瑀沉聲道:“請李公出面!”
他們怼起李淵來底氣不足,還容易被李淵抓起來關進牢裏,可李綱底氣足啊,不僅能怼的李淵哇哇叫,還能讓李淵拿他沒脾氣。
陳叔達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去請李公!”
任瑰看了陳叔達一眼道:“我差人去給殿下傳信,讓殿下盡快回來!”
蕭瑀點着頭道:“那我就盯着點百官,免得他們一時混了頭,跟着聖人亂來。”
“那我呢?”
李神通看着三人問。
三人對視了一眼,毫不猶豫的開口。
“你當然是約束十二衛兵馬,禁止他們出入,禁止他們無令邁出軍營一步。”
現在這種情況下,牢牢的約束住十二衛才是最關鍵的事情。
一旦李淵昏了頭,要召十二衛入宮勤王,十二衛中那些腦袋不靈性的還響應了,那樂子就大了。
李神通遲疑着道:“萬一……”
陳叔達像是知道李神通要說什麽似的,毫不猶豫的就道:“沒有萬一,沒有殿下的诏令,十二衛上下不得離營半步!”
李神通爲難道:“聖人若是下旨,我如何應對?”
陳叔達瞥了李神通一眼,擲地有聲的道:“聖人的旨意我等會盡數駁回,不會讓其流落到宮外。宮外有人言秉聖人旨意者,皆捉拿歸案,一并押入刑部大牢,待殿下回京以後再做定奪。”
李神通聽到這話,明白了陳叔達三人的心思。
陳叔達三人這是要将李淵的旨意封死在宮裏,讓李淵做一個帶着皇帝帽子的太上皇,不讓李淵染指大唐的任何權柄。
這是要将李淵的一切‘軟禁’起來啊。
他覺得心驚肉跳,害怕李淵突然暴起,大動幹戈,但又不得不站在陳叔達這邊。
因爲大唐的奪嫡已經結束了,大唐又正值征讨突厥的關鍵時刻,真的不能再出現任何變數了,再出現變數,大唐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美好局面,很有可能都會變得面目全非。
所以他心裏縱然是怕極了李淵,也不得不阻止李淵瘋狂的行爲。
“那我親自去十二衛大營坐鎮,宮裏的一切就交給諸位了!”
李神通向陳叔達三人拱了拱手說。
陳叔達三人趕忙躬身回禮,但卻沒反駁李神通的話,意思是就這麽定了。
“帶上阚棱和薛萬徹吧!”
任瑰在李神通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開口。
李神通錯愕的看向任瑰,沉默了片刻以後點頭說了一聲,“好!”
任瑰這是信不過他,怕他臨時反水,倒向了李淵,率領着十二衛的兵馬殺進長安城勤王,所以讓他帶上阚棱和薛萬徹這兩個李元吉的心腹。
阚棱也就罷了,薛萬徹可是李元吉的死忠黨,腦子還不太聰明,這種人偏偏下手有很果斷。
有薛萬徹跟着,他要是敢做出對李元吉不利的事情,薛萬徹能立馬砍下他的頭。
薛萬徹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尊貴的郡王殿下呢。
他如今跟蕭瑀、陳叔達、任瑰站在一條線上,縱然對此事十分抵觸,也隻能點頭答應了。
他要是不答應的話,蕭瑀、陳叔達、任瑰就該考慮如何将他軟禁,并且代掌他的兵權了。
“我去請李公!”
陳叔達在李神通走後,拱拱手趕往了九龍潭山。
……
入夜時分。
蕭瑀、陳叔達、任瑰三人再次湊到了太極殿,除了他們之外,李秀甯和李綱也到了。
蕭瑀在李秀甯和李綱到了以後,作爲代表,大緻将宮裏所發生的一切跟李秀甯和李綱講了一遍。
李秀甯聽完以後臉色鐵青,渾身都在哆嗦。
李綱聽完以後眉頭皺成了一團,目光深邃的瞥着蕭瑀道:“你說的可是實情?”
蕭瑀鄭重的點頭,苦笑着道:“若不是實情,我等也不敢去九龍潭山打擾您啊。”
“我去找父親!”
李秀甯在确定了确有其事以後,按耐不住要去找李淵。
李綱一伸手,擋在了李秀甯面前,闆着臉喝斥道:“你去找聖人做什麽?老夫還沒死呢,還輪不到你一個女兒家沖鋒陷陣。”
這話有點大男子主義。
但安全感滿滿。
隻不過李秀甯現在已經顧不上什麽安全感不安全感了。
她不想看到李淵胡來,也不希望再看到她的兄弟們自相殘殺了。
李元吉在此前的玄武門政變中已經留了一線了,再來,李元吉可就不會再留手了。
畢竟,在奪嫡這種事情上,留一次手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再留手那就是腦子有問題。
“你在此處待着,約束好千牛衛,别讓他們亂來,更别讓他們随意走動。”
李綱看出了李秀甯的急不可耐,但他說什麽也不願意讓李秀甯去。
李淵本來就疼兒子不疼閨女,李秀甯去了除了跟李淵吵一架,然後不歡而散以外,不會有第二種結局。
他對李秀甯這個囡囡感官也不錯,也不希望李秀甯跑到李淵面前去受委屈。
所以他拿出了長者的姿态,直接對李秀甯吩咐,讓李秀甯待在太極殿,然後不等李秀甯回話,又對蕭瑀、陳叔達、任瑰道:“走,跟老夫去會會聖人,問一問聖人到底想做什麽!”
這話有些逾越了,但他就這麽說了。
李淵能拿他怎麽着?!
他已經七十多歲的高齡了,再過幾年就八十了,大唐的律法中已經找不出約束他的條文了,他可以橫行無忌。
“臣李綱求見!”
李綱帶着蕭瑀、陳叔達、任瑰到了兩儀殿。
兩儀殿内燈火通明,李淵正借着酒色在緩解今日在太極殿裏受的氣,裴寂就坐在他邊上,懷裏抱着個美嬌娘,喝的是糊裏糊塗的,雙眼都快睜不開了。
猛然聽到李綱求見。
李淵的第一反應不是煩躁、讨厭、不耐煩,而是有點想逃。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李綱是蕭瑀等人搬來的救兵。
以李綱的脾性,不逮住他噴的唾沫星子亂飛那就怪了。
如今李綱又功成身退了,徹底升級爲大唐的大賢了。
人家就算是噴他一臉唾沫星子,他也不好對人家喊打喊殺。
所以他現在是真拿人家沒多少脾氣。
被人家堵上門了,他心裏莫名的有些發怵。
“裴監!裴監!”
李淵自知他怎麽逃也逃不掉,下意識的就想拉一個盟友,幫他一起對付李綱,隻是他叫了兩聲也沒得到回應,低頭一看,裴寂已經醉成一灘爛泥啊。
一瞬間,李淵驚悚的望着殿門口,心裏大聲的喊了起來。
你不要過來啊!
然後,那個清瘦又蒼老的身影已經闖進了兩儀殿,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一開口就震的他頭皮發麻。
“陛下身爲我大唐的主宰,不思主理國政,卻夜夜笙歌,這成何體統!”
先聲奪人,聲震兩儀。
李淵知道,這一陣他已經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