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說你願不願意擔這個逼死忠良的名聲吧?!
換做是以前的話,李淵可不會在乎這個,什麽忠良不忠良,什麽名聲不名聲的,隻要你敢擋我的路,你别說以死相逼了,你就算帶着全家人一起上吊,李淵也不會在乎。
現在不一樣了,李淵身份高了,成天下第一人了,他所作所爲都被天下人看着,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天下人對他的看法,所以他得愛惜自己的羽毛。
李綱是他的心腹,還是在他心裏分量相當重的心腹。
逼死了李綱,不僅會毀掉他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羽毛,他自己也會心痛不已,他根本下不了這個決心。
所以他口氣沒有之前那麽強硬了,态度也沒有之前那麽風輕雲淡了。
“你這個逆子,就是喜歡跟我唱反調!”
李淵惡狠狠的說着。
如果不是懷裏有心愛的孫子,估計早就暴跳如雷的喊起來了。
不等李元吉搭話,李淵又憤憤不平的道:“那你告訴我,你不讓我領兵出征,你準備用誰來節制李靖?
據我所知,你此次所選的人當中,可沒有一個是我們自己人!”
聽到李淵這話,李元吉才明白李淵爲何會突然提出來要禦駕親征了。
說到底就是李淵信不過别人,怕别人掌了兵權以後對李氏不利。
這符合李淵一貫任人唯親的做派。
作爲一個經曆過亂世,又在亂世中闖出一片基業的人,見慣了爾虞我詐,也見慣了今天你反這個,明天他反那個的場景,對人有所提防,信不過外人,隻信自己人,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不是李氏嫡系一家子隻有五個人,他不可能用五個人闖出一片基業的話,他估計連李神通、李神符那些兄弟,李孝恭、李道宗那些侄子都信不過。
畢竟,他當初可是造的他表弟的反,他表弟的母親,也就是他姨母獨孤氏當初待他如親子,爲了讓他跟楊廣等人一起在宮裏深造,甚至不惜跟楊堅翻了臉,逼的楊堅不敢回宮(楊堅懼内,被逼的離家出走,傳得很廣,非杜撰)。人家爲他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是造了人家兒子,自己表弟的反,他又如何信得過那些堂兄弟、堂侄呢?
這是他的經曆賦予給他的性子,你可以不贊同,但必須承認它的存在。
“爲何要節制李靖,爲何不給李靖足夠的信任呢?”
李元吉反問。
李淵一下子惱了,顧不得心愛的孫子還在懷裏,義憤填膺的喊道:“當初你表叔楊廣就是這麽想的,所以他死了,而我卻接替了他!”
這話聽着有點不講道理,但事實就是這樣的,讓人無從反駁。
李元吉不得不換一個角度來說服李淵,“那父親覺得誰能壓李靖一頭,成爲征讨突厥的主帥?”
李淵下意識的就要開口,隻是話到了嘴邊卻遲疑了。
選誰呢?
李建成、李世民?
那兩個逆子放出去,那他以後就不得安甯了,大唐也一樣。
李神通、李神符?
李神通的能耐倒是夠,也壓得住場,可問題是李神通如今已經是宗親中的第一人了,再來個滅國之功,那封不封,賞不賞?
封賞的話給什麽封賞?
封一個親王?
那他能不起異心?
開了這個頭,那其他的郡王們能按耐的住?
一個兩個都擁有了他兒子和嫡系才能擁有的待遇以後,過個三兩代,嫡系還能站住腳?
李神符倒是能壓得住場,但能耐不夠,萬一因爲他的原因導緻大唐征讨突厥的戰事功敗垂成的話,那大唐的損失就大了。
李孝恭、李道宗?
前者跟李神通一樣,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了,後者不僅能耐不夠,也壓不住場子。
以李靖和李世勣的智慧,後者會被他們玩的團團轉。
至于其他的,還不如這幾個呢。
“讓你三姊去!”
李淵在遲疑了半天以後,突然開口,給了一個出人意料的人選。
李元吉一下子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任人唯親可以,但也不能見閨女好欺負就欺負閨女一個人吧?!
“父親,難道給您遞話的人就沒告訴您,我準備親自去督戰嗎?”
爲了避免李淵再說出什麽令人無語的話,李元吉幹脆拿出了絕殺。
派其他人去節制李靖,那由他親臨戰場去親自節制李靖好?
他倒是不擔心李靖會起異心,會造大唐的反。
他純粹是不想錯過這場青史留名的戰事,哪怕他上不了戰場,他也想親眼看看。
當然了,他也想避開随後而來的世家大戰,避開一個兩個的關系戶上門求救,或者請他出手調和。
這可是他一手謀劃的,雖然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已經跟他最初的謀劃出現了很大的出入,但最終的結果依然是他想要的,他又怎麽可能會留在長安城内,被人逼着去破壞這件事呢?
雖說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隻要他狠下心來,沒人逼得了他,可問題是,面對有些人,他狠不下這個心來。
比如說同床共枕多年,還爲他生了一子一女的楊妙言。
如果說在随後的世家大戰中,楊氏有滅族之禍,楊妙言哭哭啼啼的求上門,跪在地上求他幫忙,他很難拒絕。
他可以不被這個時代的那一套宗族爲重的規矩所束縛,但不代表楊妙言也不會。
眼下楊氏雖然吃了個虧,可那是貪心所緻,所損失的也是從别人那裏巧取豪奪來的,并沒有什麽大損失,也沒有什麽大危險,所以楊妙言可以視而不見。
但要是楊氏吃了大虧,原本的利益受損,甚至有滅族之禍,楊妙言又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呢?
所以爲了避免一個兩個的找上門,哭哭啼啼的求他親自出手破壞他自己的謀劃,他還是躲出去爲好。
李淵不知道他話裏還潛藏着深意,但光是聽明面上的意思就暴跳如雷了,“你要親自去督戰你爲何不早說?!你是在戲耍我嗎?!”
李承德被李淵暴跳如雷的喊聲給吓到了,憋起嘴都開始哭了,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滾動,但李淵依舊不爲所動,橫豎也要問兒子要一個解釋,可見李淵是真的被氣到了。
李元吉走上前,一把從李淵手裏拯救出了李承德,交給了伺候在一邊的女官以後,插科打诨道:“您生氣歸生氣,别吓着您孫子啊,這可是親生的。”
李淵這才反應過來,氣咻咻的瞪了兒子一眼,去女官手裏奪孫子。
女官就像個木偶一樣,站在那兒任由李淵去奪。
在這種事上,她是沒資格有主見的,甚至連給意見的權力都沒有,隻能任憑擺布。
不止如此,女官其實還有點怕李淵,因爲李淵殺起宮人來絕不手軟,而且還是一宮一宮的殺。
在宮裏做事的,除了劉俊等勉強上得了台面的,還真沒有不怕李淵的。
李淵在女官小心翼翼的神情中奪回的愛孫以後,一邊哄愛孫,一邊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李元吉道:“你就是個逆子!還是我乖孫乖!”
李元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您這不是廢話嘛,他這個年紀都不能自理,他要是不乖就怪了!
“你出去以後,準備讓誰來監國?”
李淵在發洩了一番心中的怒氣以後,說起了正事。
一般來說,皇帝禦駕親征,都會讓太子來監國,由宰相和武勳當中的某一位大佬來輔政。
可李元吉又不是大唐的皇帝,讓李建成出來監國他也不會答應,至于讓李承德監國嘛,他一丁點大的能監個屁國。
所以由誰來監國就成問題了。
此前唐突慶州之戰的時候,李元吉讓李綱、裴矩、蕭瑀、陳叔達四人監國,由李秀甯率軍守衛長安,由李淵暗中盯着。
現在聽李淵的意思,李淵是不準備管了,又或者還有其他什麽心思。
所以必須選出個監國的人來?
李元吉疑問道:“此前讓李綱、裴矩、蕭瑀、陳叔達四人監國,由我三姊率軍鎮守長安,不是挺好的嗎?”
言外之意,這一次也可以效仿上次。
但李淵明顯對這個安排不滿意,瞪着眼道:“你别忘了,上次你讓他們監國,最後出了問題,還是我出面幫忙料理的首尾!”
李元吉忍不住道:“上次是事出有因……”
李淵不等李元吉把話說完就重重的冷哼道:“大權豈能旁落?!”
李元吉瞬間明白了,這才是李淵不同意讓三宰監國的主要原因。
不過他總覺得李淵還懷有其他目的。
畢竟,上次他讓三宰監國,李淵可什麽也沒說。
而且有李淵在,誰監國都無所謂,沒監國都行。
“大權豈會旁落?不是還有父親在嗎?”
李元吉弄不清楚李淵非要他找一個人監國的目的,就跟李淵打起了太極。
李淵惡聲惡氣的道:“你難道天天指望我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出來給你擦屁股嗎?”
五十多歲,夜禦數女……還老人家?!
您可真夠老的!
李元吉心中腹诽着,嘴上順着問,“那您覺得該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