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少年人沒有大志向,并且不爲大志向努力的話,那麽他們即便是将大唐打造成了全天下最強的國家,以後也注定會消亡。
他們所創造的盛世隻會昙花一現,而不是存留虛假,或者盛上加盛。
如此一來,他們現在所作的一切,到了以後,确實毫無意義。
古人跟後世人不同,古人更講究活在以後,而後世人更講究活在當下。
所以古人在考慮問題的時候,更着重于考慮以後。
而後世人在考慮問題的時候,更着重當下。
所以用古人的角度去理解唐儉的話的話,完全正确。
但是用後世人的角度去理解唐儉的話的話,就沒那麽正确了。
唐儉對柴令武和王玄策的了解比較深,也十分喜歡這兩個小家夥,他深知這兩個小家夥不是那種空有大志卻沒本領的人,所以他很贊同陳叔達的話。
“子聰兄言之有理,少年人确實該有大志向,也确實該爲大志向而努力,如此,我們今時今日所作的一切,才更有意義。
至于叔玠兄所言,也不無道理,少年人空有大志向确實不妥,還必須要有相應的本領。
所以我等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唐儉說到最後,哈哈大笑,側頭看向柴令武道:“你這小子,有能耐,也有大志,但心思并不堅定,容易被人蠱惑,所以你應該跟着王禦史多學學,學一學他的堅持。
還不快過來向王禦史求教?”
唐儉這是在提點柴令武,他發現了柴令武性格上的短闆,他又解決不了,所以他爲柴令武找了一個好老師。
雖說柴令武動用家裏的關系的話,一樣能找到一個能彌補他性格缺陷的好老師,但王圭這種好老師,不是你說找就能找的。
畢竟,人家不僅是朝堂上的忠臣,也是世家豪門中王氏的領頭人,人家連自己家的嫡系子弟都教導不過來呢,又怎麽可能去教導一個外人,哪怕這個外人是皇外甥。
現如今,世家豪門的人還傲着呢,皇家的面子都不一定給,更别提皇外甥了。
如今話趕話趕到這兒了,唐儉提出這種要求,王圭縱然是心裏不爽,也不得不答應。
至于說藏私、不好好教,那是不存在的。
在這個時代,人們對師德這個東西看的格外的重要,所以王圭爲了自己的面子,也會把柴令武教好。
至于說藏私的話,也隻會在一些王氏家傳的學問上藏私,在其他方面絕對不會藏私。
這就是古人,人品相當堅挺。
王圭聽到唐儉的話,臉色大變,有點想罵娘,可話趕話趕到這兒了,又是他嘴賤說的少年人有大志向也該配大本事,如今唐儉就要讓一個有大志向的少年人跟着他學大本事,以後好爲大唐做貢獻,他也不好拒絕。
畢竟,架都被架起來了,想下去可沒有那麽容易。
現在他唯一能期盼的就是柴令武自诩身份高貴,看不上他這個身份低下的老師,不跟他學本事。
柴令武聽到唐儉的話,是有些懵逼的。
他隻是想找個借口偷個懶而已,怎麽開始讓他拜師了?
人還不錯的老唐應該不會害他,但舅舅不發話,他不敢動啊!
殘暴不仁的舅舅可是說了,碗裏的水灑一滴就讓他去倒一天的夜香,而且還是孤獨園裏的夜香。
孤獨園是什麽地方?
收留孤寡老人的地方,裏面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實在是太多了,裏面的夜香到處都是,他得挨個收拾起來以後,才能去倒。
他可不想去,他真要是去了,以後在小夥伴們面前就擡不起頭了。
李元吉看出了唐儉在提點柴令武,也看出了柴令武在顧忌他,當即又瞪了柴令武一眼道:“還不快去?”
柴令武如蒙大赦,快速的丢下了手上的碗,将腦袋上的碗甩到一邊,小跑着湊到王圭面前,躬身道:“小子柴令武,見過先生。”
王圭撇撇嘴,有點不想理。
唐儉樂呵呵的笑道:“叫什麽先生,叫先生多生分啊,叫老師。”
雖然意思大差不差,但親近程度可就差遠了。
先生是誰都可以叫的,老師就隻有入室的弟子才能叫。
王圭惡狠狠的瞪了唐儉一眼。
唐儉沖王圭眨了眨眼,又樂呵呵的對柴令武提醒道:“還要奉酒!”
茶這裏沒有,現在吩咐人去準備的話,也有點趕不上趟,所以就隻能以酒代茶了。
柴令武雖然有點看不上王圭這個愛裝樣子的小老頭,但他已經察覺出了唐儉這是在提點他,給他找了個好老師,當即就湊上前,斟了一杯酒,雙膝跪倒在王圭面前,大聲的喊道:“請老師喝茶!”
奉的是酒,喊的卻是茶,這是禮數。
所以即便是奉的是白開水,也得說是茶。
如果說王圭剛才隻是有點不情願的話,那麽現在就是惡心。
讓他收一個記名弟子他都覺得麻煩,現在讓他收一個入室弟子,他就更不願意了。
“恭喜叔玠兄喜得佳徒啊!”
在場的都是人精,怎麽可能看不出王圭不情願呢?
爲了促成這段師徒緣分,陳叔達第一個出聲道賀。
唐儉也跟着道賀了起來。
李孝恭更是嚷嚷道:“趕緊收啊,不收我可搶了!”
好似柴令武是什麽珍寶似的。
王圭一個勁的沖李孝恭翻白眼。
你倒是搶啊?!
我絕對不阻止!
奈何,李孝恭隻是随便說說。
他隻能硬着頭皮接下柴令武的酒,閉着眼一飲而盡。
已經被逼到牆角了,沒地方再退了,也逃不掉,就隻能閉着眼睛認了。
喝完了酒,王圭深吸了一口氣,盯着柴令吾道:“明日四更帶着東西到府門口等我!”
這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考驗。
如果柴令武連四更起床都做不到的話,那就沒資格拜他爲師。
如果做到了,那他就隻能納柴令武入門了。
然後就是耳提面命一番。
各家的規矩各有不同,雖然不是什麽隐秘,但不好大庭廣衆之下宣揚。
所以隻能私底下宣講。
最重要的是,還得介紹他認人,讓他知道哪個是師母、哪個是師兄弟。
如果一個人拜了師,連師母和師兄弟都不認識的話,那多尴尬。
“老師放心,弟子出宮以後就帶着東西去您府門口候着。”
柴令武這會兒已經徹底明白過來了,知道唐儉這是要給他找一個好老師,教他做人,表現的自然也熱切了起來。
雖然王圭看着有那麽一點不情不願的,但他才不在乎呢。
用李大傻子(李神通的兒子)的話來講就是,我跟着你是學本事的,隻要你肯教我本事,你愛怎麽看我怎麽看我,等我學成了本事,你看我鳥不鳥你。
雖然李大傻子在說這話的時候,被羅士信給聽到了,并且暴打了一頓,但真特娘的有道理。
“呵呵……”
王圭聽到柴令武的話,隻是冷冷的笑了一聲。
如果柴令武真這麽單純的一個人跑到他府上的話,那他這個弟子永遠也别想進王氏的門牆。
拜師這種事情,可不是你自己拎着拜師的禮物上門就行,得有父母陪着。
有些規矩,不僅是告訴弟子的,也是告訴父母的。
像是柴令武這種出身高貴的,就更得見父母了。
畢竟,教育弟子有時候是需要棍棒伺候的,父母要是不授權,回頭打出了好歹,再鬧起來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往後學有所成了,記得銘記唐愛卿的推薦之情,以及王愛卿的教導之恩。若是讓我發現你對唐愛卿和王愛卿不敬,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柴令武終究還是稚嫩了一些,他能成功的拜王圭爲師,也是唐儉幫的忙,他不向唐儉道謝,傳出去了會被說成忘恩負義的。
外甥不給力,做舅舅的自然得幫襯一把。
所以李元吉哼哼着提醒了柴令武一句。
柴令武經過了提醒,趕忙向唐儉、向王圭拱手道:“下官(弟子)一定記得您的恩情。”
唐儉滿意的笑着點了點頭。
他底蘊沒有王圭那麽深,沒資格在皇室面前裝十三,賣皇外甥一個人情,并且被皇外甥記住了,對他,對他的子孫後輩,都是一樁好事。
“你,有膽有識,心思機敏,但不夠穩重,所謀劃的事情也不夠周詳,所以你應該請子聰兄指點。”
唐儉幫柴令武找好了老師,又惦記上了王玄策。
如果說柴令武和王玄策中間他更看好哪個的話,那麽必然是王玄策無疑。
因爲到了突厥以後,想搞事情的是王玄策,說服圖塔部反了颉利,去突襲颉利金狼帳的還是王玄策。
如果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案子的話,那麽王玄策就是主謀加主犯,柴令武頂多算是個從犯。
雖說王玄策的謀劃稚嫩了一些,也注定沒辦法成功,但王玄策小小年紀,能在敵人的心腹之地,憑借着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敵人的一個部族集體造反,并且差一點付諸于行動,就足以證明,王玄策是有膽有識,也有能耐的。
這種人要是調教好了,将會成爲大唐的一個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