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高坐在禦座上,聽完李綱說明了突厥使節團的來意以後,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是說,突厥人帶來了等重的黃金,想要換回他們的可賀敦義成?”
李綱端坐在下手,同樣一臉不可思議的點點頭。
李元吉盯着李綱疑問道:“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
李綱沉吟着道:“大概是想借此挽回一些顔面吧。”
畢竟,在此前的戰事中,突厥不僅大敗而歸,還被俘虜了小可汗,擄走了可賀敦。
突厥可以說是顔面盡失。
如果能用黃金換回可賀敦的話,勉強能挽回一些顔面。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這麽說,突利和蕭氏他們是放棄了?”
尤其是突利。
那可是突厥的小可汗,前任突厥可汗的兒子啊。
說不要就不要了?
颉利能答應,蘇尼失、以及其他跟前任突厥可汗較好的大酋們能答應嗎?
李綱思量着道:“應該是如此……”
李元吉點點頭道:“這麽說,颉利應該是已經整合了突利麾下的所有部族,已經徹底的消弱了突利對突厥的影響,所以突利回不回去,都影響不了他對突厥的統治?”
李綱撫摸着長須搖搖頭道:“颉利應該隻是整合了突利麾下所有的部族,徹底的消除突利對突厥的所有影響,談何容易。”
突利不僅是突厥的小可汗,也是前任突厥可汗的兒子。
而前任突厥可汗又是一位雄主。
颉利即便是能消除突利個人對突厥的影響,也消除不了前任突厥可汗對突厥的影響。
所以颉利想要徹底消除突利對突厥的影響,沒那麽容易。
李元吉贊同的點了點頭道:“那你說,突厥要換回義成,是單純的想挽回一些顔面,還是有别的想法?”
雖說義成這個可賀敦在突厥有一定的影響力,但以突厥的政體結構,義成這個可賀敦的影響力很有限。
畢竟,突厥是一個由多部族聯合成立的國家,部族的族人才是權力的根本。
沒有族人做支撐的突厥貴族,就隻是個貴族而已,做不了任何事,也影響不了任何人。
對突厥來說可有可無,更不值得突厥花費重金去贖買。
義成以前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做靠山,所以在突厥的話語權和影響力都很大,可如今這個靠山以後倒塌了,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支撐她在突厥擁有話語權和影響力了。
所以突厥花費重金贖買她回去,如今僅僅是爲了挽回一些顔面的話,明顯有些得不償失。
“殿下是說,這裏面可能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李綱下意識的揪住了胡須疑問。
李元吉點點頭道:“如果我是颉利,我的可賀敦被别國所掠,我一定不會花費重金去贖買她。因爲這個可賀敦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幫不到我,也不再年輕。
我會在突厥各個大族中重新挑選可賀敦。
這樣一來,既能讓我得到一個堅實的盟友,也能加深我對突厥的控制。”
李綱怔了怔,點着頭道:“仔細想想的話,還真是如此……”
畢竟,一個已經失去了所有依靠,給不了突厥任何幫助,還人老珠黃的可賀敦,那有一個背後有龐大的族群,能給到突厥很大幫助,還年輕貌美的可賀敦香?
隻要颉利沒有蠢到極點,肯定知道怎麽選。
“那你說突厥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麽?”
李元吉盯着李綱再問。
李綱一下子被問住了,揪着胡須沉默了半天以後,遲疑着道:“會不會是楊正道跟颉利做了什麽交易?”
眼下,在突厥内部,能影響到颉利,并且讓颉利做出這種決定的,似乎就隻有楊政道。
李元吉微微搖頭道:“楊政道逃到突厥已經六七年了,他身上所有的東西恐怕都被颉利榨的差不多了。我不認爲他還有足夠的籌碼能促使颉利做出這種決定。”
李綱若有所思的反問道:“那殿下覺得突厥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麽呢?”
李元吉一瞬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在問我啊,我的宰相!
“看來殿下也不知道,那不如把突厥使節招來一問?”
李綱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尴尬的笑着問。
李元吉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就隻能把突厥使節叫來問一問了。
反正猜不透,那就隻能在突厥使節身上尋找破綻了。
“傳令給鴻胪寺,命突厥使節一個時辰後觐見。”
李綱當即向守在殿門口的小宦官下令。
小宦官躬身應允了一聲,快速的離開了太極殿。
……
一個時辰以後。
李綱招來了裴矩、蕭瑀、陳叔達、王圭、魏徵、淩敬、馬周等人一起到了太極殿,準備一起從突厥使節身上找破綻。
李元吉也命人招來了李神通、李孝恭、李道立、李靖、安興貴、李世勣、史萬寶、蘇定方、謝叔方、羅士信、秦瓊、程咬金等人作陪。
趙成雍得到消息以後,特地換了一身锃光發亮的甲胄,站在店門口守門。
自從宇文寶晉升爲了縣公,成爲了千牛衛中舉足輕重的将軍以後,就沒辦法再做侍衛統領了,所以李元吉将趙成雍調到了雍王府,充任侍衛統領,并且将其麾下的燕雲騎一同編入了雍王衛。
雍王衛如今的數量和規模已經快要趕上太子六率了,不僅兵多,而且将廣。
這是李淵在此前大戰期間,出來主持大局的時候幹的好事,并且還将其安置在了武德殿以東的武漕東門,如今已經有人開始稱其爲武漕兵了。
名字聽着很拉跨,但實力相當強勁。
一旦宮裏出現了什麽風吹草動,他們立馬能反應過來,并且能做到以一敵百。
因爲他們駐紮的地方就在太極宮武庫的邊上,他們随時随地能拉出一大堆強勁的軍械。
像是強弩,在皇城上都是三五個垛口才配備一個,弩槍也僅有一箱,一隊共用一個。
他們就奢侈了,他們可以做到人手一個,并且還配備着戰車。
同等數量的兵馬對上他們,會被他們輕而易舉的碾死在地上。
更多數量的兵馬對上他們,在宮裏這種發揮不出太多兵力優勢的地方,也會被他們輕松碾壓。
可以說,李淵在沒知會任何人的情況下,将雍王衛打造成了一個怪物。
也就是這個怪物是隸屬于雍王府,并且忠誠于雍王府的,不然李元吉早就将他們給拆散了。
“呼……”
李元吉穩坐在太極殿的禦座上,望着坐下豪華的陣容,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滅國陣容已經準備齊備,可以請突厥使節上來了。
突厥使節要是識趣,那就快快的将知道的都交代了。
要是不識趣,打到你交代,再滅了你,順便滅了突厥!
“宣突厥使節觐見!”
“宣突厥使節觐見!”
“……”
三聲高呼過後,突厥使節在鴻胪寺卿的引領下,大步流星的闖進太極殿内。
一看到太極殿内的陣容以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欲谷設,該向殿下施禮了,不可無禮。”
鴻胪寺卿見突厥使節欲谷愣在原地,微微往欲谷身邊靠了靠,小聲的提醒。
欲谷強吞了一口唾沫,強忍着心中的懼意,一步一挪的走到了殿中。
他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如果是尋常的場面,他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可大唐的全惡霸陣容,實在不是尋常的場面,他僅僅看了一眼,心裏就開始發怵了。
他很想知道大唐到底要幹什麽,要不要這麽欺負人?!
“欲谷見過大唐雍王殿下……”
欲谷在殿中站定以後,微微低頭,以示禮敬。
沒有自稱外臣,也沒有口稱參見。
他是颉利的兒子,是突厥的王子,論身份跟李元吉處在一個水平線上,除非李元吉再進一步,不然他低頭就已經算是最高的禮節了。
李元吉一手撐在膝蓋上,身軀微微往前了一些,盯着欲谷道:“你是颉利的兒子,突厥的王子?”
這話問的很沒有禮貌,但欲谷還是規規矩矩的答了一句‘是’。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繼續道:“聽說你父親準備用同等重的黃金換回你們的可賀敦?”
欲谷臉色難看的點頭道:“是……”
這對突厥而言是奇恥的大辱,他沒掩面而逃已經算是很好了,臉色難看點也在情理之中。
“這都帶換的?草原上有這個規矩嗎?”
程咬金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話,聲音不大,但大殿裏的人都聽見了。
欲谷身軀微微抖動了一下,沒說話。
秦瓊瞪了程咬金一眼,示意程咬金閉上嘴,現在還不是他說話的時候。
程咬金嬉皮笑臉的撓了撓頭。
李元吉則沒有搭理,繼續盯着欲谷問道:“我很想知道,你父親換回你們可賀敦的用意是什麽?”
欲谷微微仰起頭,一臉屈辱的道:“自然是爲了我突厥的聲譽……”
這話不盡不實的,但李元吉還是點着頭道:“哦,原來是爲了你們突厥的聲譽……”
不等欲谷再次開口,李元吉又道:“你們突厥在懷安兵敗以後,還有什麽聲譽可言嗎?”
欲谷一下子咬起了牙關,一點一點的底下了頭,沒有說一個字。
懷安之敗,對突厥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這一敗不僅葬送了突厥十數萬的控弦之士,也葬送了突厥在大唐北境縱橫馳騁的資格,更葬送了突厥肆意入侵大唐的資本。
不僅如此,突厥的小可汗、可賀敦,還被俘走擄走。
這對每一個突厥人而言,都是奇恥大辱。
所以李元吉提及此事,欲谷實在是沒辦法仰着頭淡然的面對。
李元吉緩緩坐起身,盯着欲谷,語氣清冷的道:“我不相信你父親用同等的黃金換回你們的可賀敦,是爲了什麽聲譽,所以我希望你跟我說實話。”
欲谷準備擡頭應對。
李元吉又道:“如果你不肯跟我說實話,甚至還說謊話騙我的話,我不僅不會答應你們的要求,還會讓我大唐的将軍們去你們突厥讨回你欺騙我的代價!”
“臣願往!”
趙成雍第一時間跳出來主動請纓,他穿的那一身甲胄,給他增添了不少威勢。
不過他的威勢再強,也吓不到在殿内坐着的一衆武将們。
程咬金第一個嫌棄的沖趙成雍擺着手道:“去去去,這種事情哪有你這個縣伯說話的份兒。”
“對!當我們都死了嗎?”
“你隻配做一個先鋒将軍!”
“什麽先鋒将軍?一個旅帥就撐死了!”
“什麽旅帥?我們一起去的話,他隻配做一個隊正!”
“……”
侯君集、蘇定方、史萬寶、李孝恭一個個一臉嫌棄的說着。
就李神通、李靖、李世勣等人還算穩重。
不過即便是如此,欲谷也被吓的哆嗦了幾下。
在懷安戰敗了以後,他也好,他父親也好,其他的突厥大酋也罷,都通過楊政道,狠狠的惡補了一下大唐各個方面的知識。
所以他大緻能看出說話的都是誰,有什麽樣的戰績,一起出征的話,大唐能爲其配備多少兵馬。
就一個幫大唐平定江南,在石州力挫他們突厥,又平定了李藝的大唐河間郡王李孝恭,大唐就能爲他配備六到十萬兵馬。
再算上史萬寶、蘇定方、侯君集,以及最先說話的程咬金的話,那就是數十萬兵馬。
數十萬兵馬一起湧進突厥,以突厥如今的狀況,根本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