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宮外有經驗的産婆和大夫全被李元吉招來了,都在武德殿裏待命。
晌午的時候李淵也來了,還帶着鄭觀音和長孫,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也跟在身邊,那就是蕭氏。
也不知道蕭氏是怎麽鑽營的,居然鑽營到了李淵身邊,看李淵待她的态度,像是待自家嫔妃似的。
蕭氏這種上了年紀,又風韻猶存的女人,對年輕人的殺傷力不大,但是對于李淵這種上了年紀的人來說,殺傷力卻很大。
尤其是蕭氏曾經是李淵的女君,淩駕在李淵頭上。
李淵在人家風華正茂的時候,沒準還偷偷愛慕過人家。
如今有機會征服人家,完成年輕時候感想不敢幹的事了,人家隻需要勾勾手指,李淵有很大的可能就會主動送上門。
長輩們之間的風流韻事,李元吉懶得管。
隻要人家你情我願,愛幹嘛幹嘛。
李元吉如今一門心思的撲在楊妙言身上,聽着楊妙言那時有時無的慘叫,恨不得以身代之。
鄭觀音看出了小叔子的緊張和焦急,緩緩上前柔聲安慰道:“元吉,不要擔心,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等孩子生出來就好了。”
李元吉對鄭觀音的感官還是很不錯的,再加上比較同情鄭觀音的遭遇,所以聽到了鄭觀音的話以後,并沒有給人家臉色看,而是苦笑着道:“嫂嫂啊,哪有人生孩子生一天的?這都進去了好幾個時辰了,隻聽到慘叫,卻聽不到其他動靜,我這心裏實在是不踏實啊。”
鄭觀音有些哭笑不得,看向長孫問道:“我記得妹妹當初生青雀的時候,就在房裏待了一天?”
長孫蓮步微移,湊上前以後,點着頭附和道:“是啊,我當初生青雀的時候,确實在房裏待了足足一天。青雀這孩子比一般孩子壯實,有五斤十一兩之重,我生了半天也生不出來,最後還是宮裏的女官幫我拽出來的。”
長孫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李元吉心更慌了,“難道妙言肚子裏的孩子也要拽出來不成?”
長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鄭觀音瞥了長孫一眼,苦笑着安慰道:“元吉啊,你誤會你二嫂的意思了,你二嫂是說,這越難生的孩子越壯實。
妙言在房裏待了這麽久還沒生出來,這就說明妙言懷的肯定是一個無病無災的大胖小子。”
這年代,初生的孩子無病無災是最好的期盼。
因爲一旦有個什麽病什麽災的,根本沒辦法治,隻能等死。
這和這個年代的醫療情況有關。
這個年代的兒科,幾乎等于沒有,一些懂得治療嬰兒各種疾病的,也全是産婆、神婆。
她們都是在爲女子接生,或者給嬰兒驅邪的時候,所積攢下來的經驗。
但是這些經驗沒人總結,也沒人歸納,更沒人将這當成醫科的一種推廣出去。
所以産婆、神婆都是在折騰死無數孩子以後,自己摸索出的經驗。
這也是這個年代高明的産婆和神婆受人尊崇的原因。
這也是這個年代嬰兒的夭折率奇高的原因。
夭折率有多少呢?
依照民部統計,足足達到了四五成之巨。
這是一個真實的數據,不是在開玩笑。
不說那些沒有任何醫療資源的百姓了,就算是擁有着全大唐最好的醫療資源的皇室,每一年都有孩子夭折。
有些是夭折在母親肚子裏的,有些是剛生出來就夭折了,有些是長着長着就夭折了。
像是李世民的庶長子李寬,李建成的嫡長子李承宗,就是長着長着就夭折的。
沒名沒姓,沒被曆史記載的,更是不計其數。
所以這個時代一個人能不能好好的生下來,好好的長大成人,完全得看天意,人力很難在中間起決定性的作用。
“那就保大!”
李元吉聽着鄭觀音一個勁的說楊妙言肚子裏懷着的很有可能是個大胖小子,一瞬間就想起了後世各種難産的新聞,當即心裏亂糟糟的咬着牙說了一句。
這下把鄭觀音和長孫給整懵了。
她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在一個頂級權貴家裏,聽到男主人在嫡子女出生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說要保大。
雖說楊妙言現在還沒有到要保大保小的地步,可李元吉在說保大的時候所表現出的那種決絕,讓她們難以置信,也讓她們心頭狂跳。
這是得多愛楊妙言,才會在嫡子女出世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選擇抛棄嫡子女,保住楊妙言。
這又得多愛楊妙言,才會在明知道嫡子出世意味着什麽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選擇保大。
在這一點上,她們兩個人的丈夫就算是加起來也不如李元吉。
鄭觀音和長孫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和複雜。
震驚的是,李元吉一個帝國的掌權者,能在傳承者和妻子之間做選擇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妻子。
複雜的是,她們的丈夫不是這種人,她們這輩子也遇不到這麽好的丈夫。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誰讓你保大保小了,讓她站出來給朕瞧瞧?”
李淵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了人前,一臉憤怒的質問。
李元吉不在乎有沒有嫡子嫡女,但是他在乎。
非常在乎。
這可是關系到李氏的血脈傳承,以及李氏社稷以後的走向,在一定程度上比立太子還重要,他怎麽可能不在乎?
李元吉可沒李淵想的那麽多,也沒李淵那麽看重嫡庶之間的區别,所以面對李淵的質問,毫不猶豫的道:“如果妙言有什麽危險,那我一定會保大!”
李淵一瞬間怒發沖冠,喝斥道:“你放肆!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硬頂道:“這個家是輪不到我做主,但我妻子的主,我還是可以做的。”
李淵氣的瞪直了眼,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胸膛一起一伏的,怒吼,“你這個逆子!居然将一個女子的性命看的比我李氏的嫡系血脈還重要,甚至比我李氏的江山社稷還重要。
我讓你掌權,簡直是瞎了眼!”
李元吉冷淡的道:“父親要反悔嗎?”
“你!”
李淵氣的直哆嗦,正準備放狠話的時候,楊妙言的慘叫聲再次傳來。
這次,遠比前幾次都大聲,也遠比前幾次都凄慘。
聽的李元吉恨不得一下子竄進産房裏去。
李淵雖然生氣,但并沒有再說任何話。
“哇!”
在楊妙言的慘叫聲達到頂點的時候,一聲啼哭瞬間劃破了産房内外。
李元吉心跟着揪了一下,産房外的所有人目光緊緊的盯着産房的門戶,等待産房内的女官報喜。
“恭喜聖人,賀喜聖人,王妃娘娘爲聖人添了一位皇孫,足足有五斤六兩七重呢!”
女官沒讓産房外的人等太久,快速的出現在産房外報喜。
李淵身上的氣一瞬間全消了,大笑着喊道:“好!好!好啊!賞!賞!賞!都有賞!而且都是重賞!”
産房外的其他人在此刻一起向李淵,向李元吉道喜。
李元吉雖然也很高興,但并沒有在孩子的問題上糾結太多,而是追着女官問道:“妙言如何?”
女官還在幻想李淵給她什麽賞賜呢,聽到這話,緩緩回神,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回殿下,王妃隻是脫力了,并無大礙。”
說完話,意識到是李元吉在問話以後,趕忙垂下了頭。
李元吉沒在意這個,拔腿就準備往産房裏鑽,卻被鄭觀音和長孫一起給攔下了。
“元吉啊,女子生産的地方,不是男子該進去的地方。嫂嫂知道你擔心妙言的安危,嫂嫂們幫你進去看看,你可别亂闖。”
鄭觀音柔聲安撫着。
李元吉強忍着強闖的沖動,點了一下頭道:“好!”
鄭觀音和長孫一起趕往了産房,進了産房以後,就看到無數人圍在床邊上在打轉,有爲剛出生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清洗的,也有幫楊妙言收拾殘局的。
楊妙言自己則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一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的樣子。
鄭觀音和長孫沒有嫌棄房間裏的怪味,走到床榻邊上,一邊詢問嬷嬷們楊妙言的情況,一邊詢問楊妙言自己的感受。
“妹妹,沒什麽不适的吧?”
“沒……”
楊妙言聲音很微弱,微弱的就像是蚊子在叫一樣回了一聲。
鄭觀音和長孫齊齊放下心來。
鄭觀音一邊幫楊妙言舒緩着身上的肌肉,一邊調笑道:“沒什麽不适就好,你不知道,元吉在外面都快擔心壞了,恨不得強闖進來看看,還好被我和你二嫂給攔住了。”
楊妙言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有力氣了,快速的說道:“别!千萬别讓他進來!我這個樣子怎麽見他啊!”
女子産後的樣子都不太好看,還血淋淋的。
楊妙言可不希望李元吉看到她現在這副鬼樣子。
鄭觀音笑着安撫道:“你放心,我和你二嫂已經将他給攔住了。不過,我們看的出來,他是真的擔心你。即便是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也隻會心疼你,不會嫌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