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我自有我的考量……”
李元吉唏噓着說。
李秀甯明顯的愣了一下,有些急切的道:“你有什麽考量?你别忘了,長安城是我大唐的根基,長安城要是沒了,我大唐很有可能也就沒了。”
李元吉盯着李秀甯,加重了一些語氣道:“阿姊,百姓才是我大唐的根基,隻要百姓還在,隻要百姓還支持者我李氏,我李氏即便是丢了長安城,依然是天下的主宰。”
李秀甯徹底愣住了。
似乎沒料到李元吉會說出這麽一句飽含深意的話。
這話跟孟子所說的‘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真的是這麽認爲的?”
李秀甯在愣了許久以後,突然開口問。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點了一下頭,他心裏确實是這麽想的,也一直在這麽做。
李秀甯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後,由衷的感慨道:“才月餘不見,你就有這麽深的領悟,知道把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了。
看來你和世民一樣,是一個天生的掌權者。”
李元吉不明白李秀甯爲什麽這麽說,是贊成自己的想法呢,還是不贊成,但李秀甯在誇贊他,他又不好直接問,所以就謙遜的說了一句,“阿姊說笑了,我算什麽天生的掌權者,我隻是被迫成爲了掌權者,肩負起了大唐上下所有人的生死,不得不盡快成熟起來,不得不盡快學習着如何成爲一個合格的掌權者。
不然的話,大唐上下所有的人跟着我會遭殃的。”
李秀甯聽到這話,有些不好意思的理了理頭發,這裏面也有她的鍋。
若非她不按商定好的說,李元吉也不至于被趕鴨子上架。
如今李元吉舊事重提,又提到了做掌權者的難處,她自然覺得不好意思。
不過,她不是個矯情的人,沒難爲情多久,便贊歎道:“治國我不懂,但治軍我懂,想來治國和治軍之間也有一些共通之處。
俗語有雲,一将無能,累死三軍。
想來一國君主無能的話,也會累死天下的百姓。
你能認識到自己肩負的重任,又能主動抗起它,還能處處爲它着想,我很欣慰。
當初讓你做大唐的掌權者,果然沒錯。”
李元吉一臉哭笑不得,如何可以的話,他情願不做這個掌權者。
做掌權者有什麽好的,不僅每天得待在宮裏批閱各種浪費腦細胞的文書,還得絞盡腦汁跟群臣鬥,跟世家鬥,跟域外的敵人鬥,幾乎沒有空閑的時候。
這跟他當初所設想的生活完全不一樣。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他或許會選一個不一樣的安身立命的方式。
比如找個由頭,讓李淵把他貶的遠遠的,最好貶去交州,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和馮盎一起開發大西南,開發遠洋行業。
或許等到帝位上的人換了好幾茬以後,才會注意到他的大艦已經遍及了大洋各處。
到時候,帝位上的人能不能容下他,根本不重要。
因爲他可以去到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也能從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處聚集起力量,跟帝位上的人較量一二。
讓帝位上的人重新認識認識他這個齊王。
可惜,一切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也沒有後悔藥可吃,所以他隻能在盡心盡力的治理大唐的同時,想辦法去補救,想辦法讓自己脫身。
“阿姊,咱們就别說這個了,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就說,你贊不贊成我的做法,願不願意幫我去找柴紹吧?”
李元吉苦笑着說。
李秀甯沉默了一下,長歎了一口氣道:“我可以幫你去找柴紹,但我不贊成你的說法。”
李元吉不解的看着李秀甯。
李秀甯解釋道:“雖然我很欣賞你重視百姓的态度,但爲了長安城外的百姓,放棄長安城,這種做法,我并不贊同。
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堅定的道:“阿姊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我也堅持我自己的想法。”
李秀甯的想法,從百姓的角度上去看,是錯的,錯的不能再錯了,但從權貴的角度去看,卻是對的,對的不能再對了。
而大唐,是一個以權貴、世家拼湊起來的國家,權貴和世家的利益才是最根本的利益。
百姓的利益,沒幾個人不在乎。
李秀甯之所以堅持自己的想法,倒不是說她不在乎百姓的生死,也不在乎百姓的利益。
而是她覺得,大難來臨之際,得先維護大唐最根本的利益,其次才是照顧百姓的利益。
唯有如此,才能讓一直鼎力支持着大唐的權貴、世家,繼續支持着大唐。
這就是現實,很殘酷,也很冷血。
但爲了李氏的基業,爲了大唐能夠繼續延續下去,大難來臨之際,必須這麽選。
李秀甯從來都不是個仁慈的人,如果她是個仁慈的人的話,她也不可能掌兵,更不可能帶着數萬從衆在關中、太原,闖出偌大的名頭。
她隻對家人仁慈,對家人以外的人,以及事,她隻以利弊分取舍。
“你準備一意孤行?”
李秀甯再次皺起了眉頭,語氣也凝重了幾分。
李元吉坦言道:“談不上一意孤行吧,這是我思量再三之後做的決定。”
李秀甯沉聲道:“你應該知道突厥人兵臨城下的時候,會引發多大的動蕩,你也應該知道突厥人攻破了長安城以後,對我大唐會有多大的影響。
你确定你還要這麽做?”
李元吉點了點頭,鎮定的道:“阿姊放心,關鍵的時候我會出手的,我絕對不會讓長安城落到突厥人手上的。”
李秀甯一下子噎的沒話講了,一雙美眸瞪的大大的,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樣。
什麽叫‘關鍵的時候我會出手的’?
你以爲你是誰啊?
神仙啊?
西楚霸王複生也不敢說這種話,再給搭一個呂布的話,也隻敢說能試一試,但絕對不敢目中無人的說一句‘關鍵的時候我會出手的’。
太托大了,太目中無人了,也太放肆了。
突厥人一旦決定兵臨長安城,那來的就不是一兩萬人馬,而是十幾萬,甚至更多。
僅憑着長安城現在現有的兵馬,抵擋起來都有些困難。
再調出去一大批的話,那就沒得擋了。
“齊王殿下,您這話有些托大了吧?”
李秀甯被噎的沒話講了,馬三寶嘴角抽搐着,幫了一句腔。
他原本是打算不說話的,但李元吉的話實在是太狂妄了,也太自大了,所以他實在忍不住。
李元吉好笑的道:“你們不會以爲我要将突厥人放到長安城下,然後策馬而出,跟突厥人來一場正面較量吧?”
難道不是嗎?
李秀甯和馬三寶瞪着眼,一臉疑問的樣子。
李元吉繼續笑道:“你們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突厥人一旦攻破了蕭關,我會親自領兵出城,去新平伏擊突厥人。
新平的地形,你們也知道,四面環山,中間還有一條泾水橫穿而過。
隻要合理的利用起來,給突厥人一個重創不是問題。”
新平,也就是後世的彬州,又做豳州,是一個盆地,隻是唐代還沒有盆地這個概念,所以住在盆地裏的人,下意識的會認爲自己住在一個四面環山的溝裏。
唐代的泾水遠比後世的泾水要大,七八月份又經常發洪水,往往一淹就是一河灘,甚至更廣。
據新平縣的縣治記載,新平縣洪水最大的時候,直接淹到了山腳下,使得住在山腳下的百姓顆粒無收,也使得在山下剛剛安家落戶的百姓不得不重新搬回了山上,住進了窯洞裏。
如何合理的利用新平的地形,又利用上泾水的話,那一定會暫緩突厥人進攻的腳步。
至于說一舉擊潰突厥人,那不可能。
突厥人真要是大舉來犯的話,十數萬兵馬不可能走一路,也不可能全部經過新平,在新平設伏,也隻能阻擋其中的一路。
像是演義中所描述的那種借着一場埋伏,一下子幹翻敵人幾萬,十幾萬,甚至更多兵馬的場景,曆史上也隻發生過兩次。
一次是漢光武帝劉秀的成名之戰昆陽戰役,一次是李世民的成名之戰虎牢關戰役。
前者是借助了一些天地之力,後者是借助了許多兵馬協同。
想要重複這兩場戰役,幾乎不可能。
因爲隕石、洪水、狂風、暴雨,同時出現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曆史上就出現了那麽一次,被劉秀給碰上了,所以劉秀在千年以後被戲稱爲位面之子。
如果說這史上真有真命天子的話,那麽劉秀大概是唯一的人選。
畢竟,他真的是被老天爺硬生生地送到皇位上去的,不要都不行的那種,其他皇帝是比不了的。
至于說借助許多兵馬協同,去複刻虎牢關戰役的話,那沒必要。
真有那麽多兵馬去複刻虎牢關戰役的話,還不如跟突厥人去剛正面,十數萬對十數萬,又是在本土作戰,補給和兵員補充都比突厥人快,耗都能耗死突厥人,根本不用去冒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