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魚頭最終還是沒有進院子,因爲他前腳剛邁進院子,老虎就仰起了上半身,并且磨了磨牙,原本是要咆哮的,但是被馬三寶摸了摸腦袋以後,又快速的爬了回去。
老魚頭借着這個空擋快速的收回了腳,并且說什麽也不願意再進來了。
老魚頭大笑着說不用等遲早了,就現在,說着就去給馬三寶找宦官們專用的刀子了。
看着馬三寶一個僞賤人被真賤人怼的下不來台了,李元吉坐在院子屋檐下的一張坐榻上樂呵呵的笑着。
“你手下是不是都是這種人,怎麽一點兒廉恥心也沒有?”
馬三寶有點下不來台,又奈何不了老魚頭,就隻能找李元吉這個做家主的讨公道。
李元吉對繞着自己走的大貓招了招手,在撫摸到大貓後頸毛的時候,樂呵呵的笑道:“誰讓你嘲笑人家的?你要是不嘲笑人家,人家會‘掘’的你下不來台?”
馬三寶氣哼哼的道:“那也不能這麽厚顔無恥吧?”
李元吉好笑的道:“是你無禮在先,還好意思怪人家厚顔無恥。我要是你啊,我就先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馬三寶自知理虧,但死鴨子嘴硬道:“我要亮出了縣子的身份,他得繞着我走,哪還敢掘我?”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那樣的話,你覺得還有意思嗎?”
馬三寶一下子被問的說不出話了。
馬三寶之所以隐藏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去提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是希望老魚頭等人把他當成普通老百姓那樣對待。
那樣的話,他才能看到老魚頭等人最真實的一面,也能以平等的姿态去體驗普通老百姓真正的生活。
如果他亮出了身份,并且處處彰顯自己的身份的話,那這種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什麽仇什麽怨的普通人的生活,就跟他無緣了。
李元吉看的出來,馬三寶很喜歡這種樸實無華的生活。
所以他不可能刻意的去打破這種生活,自然也不可能搬出自己縣子的身份去壓人。
“你既然很享受現在的生活,那就抓緊時間好好的享受下去吧。等你傷勢痊愈了以後,恐怕再也享受不到這種生活了。”
李元吉感慨道。
馬三寶微微仰起頭道:“你想讓我幫你去做事?”
李元吉笑了笑,盯着馬三寶沒說話。
馬三寶長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道:“好,是臣,您想讓臣幫您做事?”
李元吉笑道:“我不是想讓你幫我做事,而是要你幫大唐做事。你身爲大唐的官員,領着大唐的俸祿,享受着大唐給你的富貴,幫大唐做事不是你的職責嗎?”
馬三寶不服氣的道:“可臣是公主府的人,隻幫公主府的主人做事。臣欠您的,不久之前已經還清了,臣不需要再聽您調遣。”
李元吉歎了一口氣,盯着馬三寶道:“調遣你總比調遣我三姊強吧?你是不欠我的,可你欠大唐的,從你領大唐俸祿的那一刻,從你享受大唐給你的榮華富貴的那一刻,你欠大唐的就已經還不完了。
我現在不是以齊王的身份在跟你說話,而是以大唐監國親王的身份跟你說話。
你能做的就是聽命行事。”
馬三寶有些惱了,也有些急了,噌噌噌的往前湊了兩步喊道:“殿下,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李元吉瞥了馬三寶一眼,沒好氣的道:“你以爲我願意啊?如今大唐情勢危急,急需要我們每個人爲它出力。
你也知道,我手底下的人不多,還撐不起整個大唐,所以我隻能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了。”
馬三寶一臉認真的喊道:“可臣隻想守着我家主人。”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氣,盯着馬三寶同樣認真的道:“我也算是你半個主人,不是嗎?”
馬三寶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從出身上論的話,他跟李元吉沒有半文錢的關系。
可從其他方面論的話,李元吉确實算是他半個主人。
準确的說,如果大唐還沿用着奴隸制的話,那麽李元吉将會是很多人的主人。
還好,大唐并沒有沿用奴隸制,大唐能看到跟奴隸制有關的東西的地方,也隻有在俘虜營、教坊司、以及……太極宮。
剩下的官吏、百姓,甚至作爲二等公民的庶民,都是禁止被奴役的。
也禁止輕易的買賣。
買賣人口在大唐也是存在的,甚至内侍省都有這方面的生意。
一些年老體衰,又或者在宮裏犯了事,卻沒有勾上殺頭的,在等不到放良機會的時候,就會被内侍省的人發賣。
地點就在清明渠外的坊街裏。
大唐最大的人口交易市場也在那裏。
當然了,被奴役也好,被買賣也罷,跟馬三寶這位爵爺扯不上太大關系。
跟馬三寶能扯上關系的是他在李秀甯面前的身份。
他在李秀甯面前以奴仆自居,又一直稱李秀甯爲主人。
所以李秀甯的親弟弟,也算是他半個主人。
“我也不爲難你,我就想讓你在傷好了以後,去坐鎮葦澤關,将何藩仁和丘師利兩個人換回來。”
李元吉在馬三寶陷入到沉默中許久以後,盯着馬三寶道。
這也不算太爲難馬三寶。
這件事對馬三寶而言,也是一樁好事。
馬三寶一直想着爲李秀甯留一條後路,而他最看好的後路就是葦澤關。
如今讓他去鎮守葦澤關,爲李秀甯經營一條或許永遠也用不上的後路,他也不會太抵觸。
馬三寶聽到這話,明顯的愣了一下,在快速的思量了一下後,看着李元吉道:“你是信不過丘師利吧?”
李元吉沒有隐瞞,點點頭道:“他父親和兄長皆是我二哥的人,你讓我怎麽信得過他?他要是在葦澤關内效仿李仲文,又或者在突厥人來犯的時候,以葦澤關的安危相要挾,讓我放了我二哥,你說我放還是不放?
如果放了,我二哥又鬧出什麽動靜,你說我和我三姊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面對我二哥?”
馬三寶又一次被問住了。
如果放了李世民,李世民又鬧出了動靜,那麽能面對的方式就隻剩下一種了。
那就是戰。
可無論是李世民戰死,還是李元吉戰死,作爲他們親姐姐的李秀甯都會痛不欲生。
他作爲李秀甯的忠仆,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着李秀甯陷入到痛不欲生當中呢?
“臣以爲您今天是來找我家主人的,可沒想到你是來找臣的……”
馬三寶在猶豫再三,做了決定以後,神情複雜的說。
李元吉淡然笑道:“看來你已經決定了?”
馬三寶神情更複雜的道:“臣還有其他選擇嗎?”
沒有,沒有其他選擇。
事關李秀甯以後的生活,他拼了性命不要也會去做。
李元吉點點頭道:“我回宮以後,會差人給你送來任命文書,等你傷好了以後,可以直接拿着任命文書去走馬上任。”
馬三寶生硬的點了一下頭道:“好,那我家主人那裏怎麽說?”
李元吉盯着馬三寶道:“你準備怎麽說?”
馬三寶遲疑着道:“臣希望您說是臣主動請纓的,至于臣該怎麽說,臣會盡快想好的。”
馬三寶這是不希望李秀甯胡思亂想。
李元吉滿口就答應了下來。
随後兩個人就沒話講了。
在一個人隐隐的脅迫完了另一個人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沒有那麽親密了,所以再說一些親密的話題的時候,就會顯得很尴尬。
所以什麽都不說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李元吉在院子裏等了大半天,一直等到傍晚的時候,孫思邈和李秀甯才背着藥籠回來,在他們身後還跟着七八位壯漢,也背着藥籠,藥籠裏的藥材裝的滿滿的。
其中一些藥材還翠綠如新,像是剛摘下來的一樣。
孫思邈一看到李元吉,就猜到了李元吉有正事要跟李秀甯談,當即讓人接過了李秀甯背上的藥籠,去了别處。
李秀甯在幾位壯漢背着藥籠準備離開的時候,叮囑了他們一番,讓他們一定要聽孫思邈的,在他們滿口答應了以後,才放他們離開。
匍匐在李元吉腳下的大貓,在看到了孫思邈以後,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有心想起來跟着孫思邈一起離開,但是被李元吉抓住了後頸以後,就隻能低聲哀嚎了兩聲,重新把腦袋塞到兩腿之間,任由李元吉揉搓。
“你說說你,多大的人了,還欺負一個畜生?”
李秀甯看不慣李元吉欺負大貓,在把大貓解救出來,讓大貓追着孫思邈的背影離去以後,翻着白眼,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李元吉看着李秀甯一身馬裝,一副英姿飒爽的感覺,緩緩站起身,給李秀甯讓了個坐,笑着道:“我可沒欺負它,是它不敢在我面前造次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