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在殿前侍禦史和谒者的宣告聲中,齊齊起身,先向李淵所在的兩儀殿方向一禮,然後齊齊向李元吉一禮。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殿前侍禦史代宣道:“坐!”
滿朝文武齊齊坐下身。
殿前侍禦史看向李元吉,李元吉沒說話,殿前侍禦史便再次代宣道:“有事啓奏!”
無事退朝之類的話殿前侍禦史沒說。
人家這話的意思是,齊王殿下沒什麽要說的,大家可以開始奏事了,而不是大家有事沒事,沒事齊王殿下可就走了。
在殿前侍禦史宣完話,退到一側開始閉目養神的時候,李綱遲疑了一下出班奏道:“殿下,昨日您送交到中書省的幾份文書,臣等已經合議過了,對于殿下将宇文侯調遣到宮内充任千牛宮衛大将軍,臣等有些異議,還望殿下再思量一二。”
李元吉沉吟着道:“你們覺得哪裏不妥?”
李綱拱手道:“這千牛宮衛大将軍一職乃是平陽公主殿下新設,具體位居幾品,有具體肩負着怎樣的職責,平陽公主殿下并沒有交代,但想來應該跟此前的左右監門府大将軍,以及左右屯衛大将軍的職責有所重複。
所以此等要職,應該交由朝中重臣掌管,所以臣等覺得不妥。”
簡而言之,就是千牛宮衛大将軍的品階太高,宇文寶一個侯不夠格。
畢竟,在此之前,兼任宮中各衛各府大将軍的可都是國公,而且大多都是對大唐有大功的老臣,宇文寶一個侯,而且對大唐也沒有什麽耀眼的大功,位居類似的職位,難以服衆。
畢竟,大唐的國公一大把,郡公也一大把,縣公就更不知道有多少,有的是人能出任千牛宮衛大将軍一職,還輪不到宇文寶一個侯挑大梁。
李元吉也知道将宇文寶一個侯一下子擡到大将軍的職位上,難以服衆,他也料到了李綱等人會駁回他這道任命,所以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強辯,而是淡然的說道:“那就先任宇文寶爲千牛宮衛左将軍吧。千牛宮衛大将軍一職,由謝叔方暫代。”
謝叔方可是國公,而且還是縣主丈夫,算是半個皇家人,有資格擔任這種要職,李綱等人挑不出什麽錯。
幾個人交流了一下眼神,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幾個人都是老江湖了,在拿到了任命文書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李元吉任宇文寶爲千牛宮衛大将軍的用意,爲了避免李淵、李建成、李世民三個人的性命徹底被李元吉掌控到手裏,他們商量了一下後,準備加以阻止,并且已經做好了跟李元吉吵一架的準備。
隻是沒料到李元吉這麽輕易的就改變了自己的态度,并且給出了一個他們完全挑不出理的人選。
事已至此,他們就隻能硬着頭皮認了。
“殿下,關于驸馬督尉柴紹的任命,是不是有待商榷?”
蕭瑀在宇文寶的任命已成定局以後,對柴紹的任命提出了質疑。
李元吉瞥了蕭瑀一眼,淡然道:“有什麽可商榷的,難道以柴紹對我大唐的功績,不足以升任秦王府八大統軍府的軍司馬一職嗎?”
蕭瑀趕忙道:“以柴驸馬往日的功績,當然有資格勝任此職。隻是柴驸馬如今行動不便,監管秦王府八大統軍府又是一個需要來回奔波的差事,臣怕柴驸馬力不從心。”
蕭瑀的話說的很客氣,就差明說柴紹如今是個廢人了,根本沒辦法去監管秦王府八大統軍府。
李元吉也沒有跟蕭瑀強辯,而是反問道:“那你覺得誰合适,誰能代替柴驸馬?”
“這……”
蕭瑀一下子就爲難了。
因爲他也知道,秦王府八大統軍府如今就是個大雷,一個弄不好就會反出軍營,給長安城一個重擊。
所以由誰去監管他們,招撫他們,還真不好選。
他腦子裏快速的劃過好幾個人選,沒有一個合适的。
“殿下覺得,丘公如何?”
有人沉吟着提議。
李元吉白了他一眼,都懶得跟他說話。
還丘公如何?
讓丘和去,還不如直接讓李世民去呢,反正結果都一樣,那就是秦王府八大統軍府的人一起殺進長安城來,奉李世民爲帝。
讓李世民去的話,還能快一些。
“馬侍郎慎言……”
裴矩提醒了說話的人一句,拱手道:“不如讓淮安王殿下去,如何?”
李元吉靜靜的盯着裴矩道:“裴公真的覺得我王叔合适嗎?”
裴矩張了張嘴,沒說話。
合适倒是挺合适的,但後患無窮。
畢竟,以李神通的性子,隻會維持秦王府八大統軍府不亂,至于其他的,他絕對不會多做,也做不了。萬一有李世民的人趁機将秦王府八大統軍府的人串聯在一起,開始作亂的話,那他也阻止不了。
所以李元吉這句話問的他有些啞口無言。
陳叔達拱拱手要說話,李元吉卻搶先一步道:“諸位别忘了,陝東道和都畿道随後會不會出現什麽亂子,我們誰也不知道,突厥人什麽時候下來,又從什麽地方下來,我們也不知道。
若是這兩件事湊在一起爆發的話,那我大唐會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内憂外患當中。
所以在此期間,我大唐不能再發生其他的動蕩了。
所以我覺得由柴紹出任秦王府八大統軍府的軍司馬,最合适。”
有些話,李元吉沒說,但李綱、裴矩、陳叔達、蕭瑀等人心裏清楚。
那就是李元吉口中所說的其他動蕩,指的就是秦王府八大統軍府随時都有可能鬧出亂子。
這對身處在内憂外患中的大唐确實非常的不利。
所以由柴紹這麽個曾經在李世民手下充任過大将的人去管束他們、約束他們、安撫他們,是很有必要的。
“可柴驸馬行動不便,恐怕完成不了殿下交代的重任。”
蕭瑀有些擔憂的說。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道:“那就調蔡學士去輔佐他。”
“蔡學士?”
蕭瑀愣了一下,追問道:“蔡允恭?”
雖然直接叫人家的名字很不禮貌,但蕭瑀年齡在那兒擺着呢,官爵也在哪兒擺着呢,叫絕大多數人的名字也沒人會去指責他。
你總不能指望一個身份地位比你高,還比你年長的人對你客客氣氣,禮禮貌貌的吧?
人家給你一個笑臉,就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李元吉面對蕭瑀的追問,毫不猶豫的點了一下頭。
剛剛收服了這麽一個人才,要是不盡快用上,那豈不是浪費了人才?
反正都在李世民手底下做過事,而且都跟兵事有關,跟秦王府八大統軍府的絕大多數低級官員也熟悉,做起事來更方便,更快捷。
“既然殿下決定讓蔡允恭佐理柴驸馬,那臣沒有異議了……”
蕭瑀神色複雜的說了一句。
他聽得出來,李元吉這是要掘李世民的根,所以才讓柴紹和蔡允恭一起去管束、約束、招撫秦王府八大統軍府的兵馬。
說是管束、約束、招撫,其實就是去收服的。
估計等柴紹和蔡允恭進了秦王府八大統軍府大營以後,秦王府八大統軍府的兵馬就得改姓齊了。
這對李淵、李建成、李世民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對他和李綱等人而言也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他們卻沒辦法阻止。
因爲不讓柴紹和蔡允恭去的話,會直接危害到大唐。
讓柴紹和蔡允恭去的話,大唐可能沒有什麽危害,但李淵、李建成、李世民距離權力就更遠了。
畢竟,有秦王府八大統軍府加持的李元吉,在兵權上會遠超此前的李世民,也會無敵于大唐。
兵權都無敵了,政權還會遠嗎?
畢竟,九成九的政權都是靠着兵權奪得的。
“既然蕭公對任命柴紹爲秦王府八大統軍府軍司馬的事情沒有異議了,那就盡快草拟旨意下發下去吧。”
李元吉淡然的對着蕭瑀說。
蕭瑀拱手應允了一聲。
李元吉又看向李綱、裴矩、陳叔達等人道:“對于我其他任命,諸位還有異議嗎?”
李綱等人齊齊搖頭。
剩下的任命都是很有必要的,也沒有觸及到他們心裏所擔心的,更沒有觸及到大唐的利益,所以他們沒什麽好反對的。
“那就議一議其他事吧。”
李元吉再次開口。
有位等了李元吉好久的納言,終于可以開口了,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面色肅穆的拱手道:“殿下,臣想知道裴仆射究竟犯了何錯,值得您興師動衆的抄家滅門的?
臣還聽說,一衆跟裴仆射交好的官員,也被您囚禁在了府上,是不是一樣也要抄家滅門?”
“對,裴仆射何錯,還請殿下明示。”
“若是因爲子虛烏有的事情就如此對待裴仆射的話,恐怕天下人都會議論紛紛的。”
“……”
有人起了個頭,便有很多人開始爲裴寂叫屈。
李元吉愣了一下,疑問道:“裴寂的家宅已經被抄了嗎?”
有人聽到這話露出悲憤之色。
覺得李元吉這是在侮辱人。
坐在一旁當了很久的木雕泥塑的李神通甕聲甕氣的回了一句,“已經抄了!”
李元吉笑道:“你動作倒是夠快的啊。”
李神通抿着嘴沒說話,能不快嘛,他可是調動了三千兵馬去的魏國公府,魏國公府上下沒有一個敢動的,他還不輕而易舉就鏟平了魏國公府。
不僅如此,其他裴寂黨羽的府邸,他也派了重兵,在封府的過程中,沒有一個敢反抗的,反抗就格殺勿論。
在對待裴寂這件事上,他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殺的血流成河。
“殿下,無故抄重臣府邸,如此胡鬧之舉,會引發衆怒!”
有人被李元吉的态度激怒了,當場怒喝了起來。
李元吉瞥着李神通道:“你跟他們說說,裴寂到底犯了什麽罪,不然他們似乎不願意善罷甘休。”
李神通冷冷的一哼,語氣冷冽的道:“裴寂該死!”
李綱、蕭瑀、陳叔達、裴矩等人對視了一番,心裏齊齊歎了一口氣,跟着點了點頭。
雖然他們對裴寂的遭遇深表同情,但裴寂犯的罪确實該死。
一個淫亂後宮的帽子,足以判裴寂死刑。
以前裴寂有李淵罩着,跟李淵在一起荒唐,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如今李元吉要拿裴寂開刀,李淵又不管,那大家也沒理由替裴寂開脫。
畢竟,錯,裴寂已經犯了,而且還是足以夷三族的大錯,裴寂也沒有悔改的意思,那被抄家滅門就沒什麽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