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人之所以喜歡湊在一起趕路,就是爲了保護自身的安全。
因爲這年頭趕路,可遠遠沒有後世那麽便捷,也沒有後世那麽安全。
路上不僅要面對各種毒蟲猛獸,還要面對各種山匪流寇,以及沿途各個廟宇,各個村莊,各個驿站的人。
如果被人發現了你是單人匹馬在趕路,那你幾乎是必死無疑。
你在沿途碰到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爲要伱命的人。
這不是誇張,而是事實。
因爲從古至今,一直有一個窮家富路的說法,所以人出門在外,多多少少都會帶點錢,而這些錢就是要人命的根源。
所以,這年頭,在通往蕭關這種重要關口的道路上,有一兩支商隊不稀奇,有一兩個人單人匹馬的趕路那才稀奇呢。
“做的不錯,通知我們的人,帶上東西原路返回。”
李元吉點了點頭,吩咐了一句,然後率先上了馬。
馬三寶立馬招呼着其他人帶上了東西,一起上馬,開始原路返回。
突厥使節此次到長安觐見,送了不少貢品,也得到了不少回賜,所以馬三寶等人的戰利品相當豐厚,就是全帶着大唐回賜藩屬的印記,不太好出手。
不過這對背後有李秀甯撐腰的馬三寶等人而言,并不是難事。
所以李元吉讓馬三寶等人自己看着瓜分了戰利品以後,就沒有再多管多問。
相比起來時,回程慢了許多,因爲帶着不少戰利品和陣亡的兄弟們的骸骨,所以足足耗費了五日才回到五陵源上。
在劉徹的茂陵分道揚镳以後,李元吉就出現在了九龍潭山下的宇文氏莊子。
跟第一次來時一樣,莊子的管事在見到了銅牌以後,牽走了馬匹,什麽也沒管,什麽也沒問,就像是個聾子瞎子一樣。
沿着山中的小道回到了九道宮以後,李元吉就看到了淩敬在求爺爺告奶奶似的跟楊妙言說話。
“殿下啊,您就行行好,幫臣通禀一聲吧,真的出了大事了,了不得的大事。”
淩敬彎着腰,站在楊妙言面前,一臉哀求的說着。
楊妙言帶着兩個侍婢,死死的守在書房門前,苦笑着道:“不是我不幫你通禀,而是阿郎交代了,近些日子要潛心研究秘術,誰也不見。”
淩敬急聲道:“臣真的有要事禀報,完了恐怕會出大事的。”
楊妙言遲疑了一下,爲難的道:“那這樣,我去幫你通禀一聲,至于見不見,那就不是我說了算了。”
淩敬大喜,趕忙道:“您就告訴殿下,就說長安城内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關系到大唐和突厥的和平,殿下一定會見臣。”
楊妙言點了一下頭,對身旁的兩個侍婢交代了一句,然後走到了書房門口,用一根銅鑄的鑰匙打開了房門上的鎖,一進門就看到了李元吉帶着一身風塵仆仆的氣息,從書房後面的窗戶翻了進來。
楊妙言先是一愣,然後欣喜道:“你回來了?”
李元吉跳下了窗戶,一邊收拾兵甲,一邊‘嗯’了一聲。
“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你手底下的那群人就要強闖此地了。”
楊妙言湊上前,一邊幫忙收拾着兵甲,一邊埋怨的說着。
李元吉将兵甲收拾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将收尾的工作交給了楊妙言,然後一邊穿戴常服,一邊道:“發生了何事?”
楊妙言搖着頭道:“不知道,反正前天傍晚的時候,父親派人敲響了召集百官的銅鍾,又跟百官在宮裏商議了一個下午。
當天夜裏,你手底下的人就全部聚集到了九道宮,說是要見你,我問他們發生了何事,他們也不肯告訴我,隻說要見你。
我好說歹說才把他們給勸走了,昨天早晨,他們又來了。
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了,看他們的樣子,是越來越急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看來他劫殺突厥使節團的事情,李淵已經知道了,百官也已經知道了。
想想也是,他劫殺突厥使節團的地方距離蕭關不遠,期間還有兩支商隊路過,肯定會有人将相關的消息報給蕭關鎮守。
再經蕭關鎮守查驗以後,報到長安。
在這種事情上,蕭關鎮守必然動用快馬,速度比他和馬三寶等人快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長安城内到底發生了何事?”
李元吉在穿戴好了常服以後,盯着楊妙言發問。
楊妙言湊上前,一邊幫李元吉整理衣冠,一邊漫無條理的道:“這我哪知道啊,你也知道,我又不喜歡關注這些。”
楊妙言明擺着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李元吉不相信楊妙言在看到了他風塵仆仆的樣子,以及那柄多了幾個豁口的橫刀以後,還猜不到長安城内發生的事情跟他有關。
隻是楊妙言擺明了要裝糊塗,他也不用點破。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把淩敬叫進來問問。”
李元吉笑着說。
楊妙言收拾完了衣冠,白了李元吉一眼道:“我覺得啊,你還是先點燃熏香,熏一熏你身上的汗味再說。”
李元吉低頭嗅了嗅,身上确實有股子汗味,味道很淡,被常服上的熏香味遮的幾乎聞不見,不過楊妙言既然提醒了,那他還是熏一熏爲好。
當即,李元吉就囫囵的往熏香爐裏放了一些香沫,然後在楊妙言一副‘你在暴斂天物’的神情中,點燃了熏香。
很快,熏香的味道彌漫到了整個房間。
味道很淡,帶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并不刺鼻,還很好聞。
楊妙言在聳動着鼻子仔細嗅了嗅,确認嗅不到汗味以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離開了書房。
沒過多久,淩敬就進來了。
一見面,淩敬快速的施禮過後,就急匆匆的喊道:“殿下,出大事了,突厥使節團被人劫殺了,全團三百五十六人,無一活口。”
李元吉正捧着一側插圖很精彩的書在裝樣子,聽到淩敬這話以後,緩緩的仰起頭,驚愕的看着淩敬。
淩敬又快速的道:“如今朝野上下紛紛在猜測是誰下的手,聖人已經派遣了大理寺、刑部、内侍省、鴻胪寺的人趕去蕭關追查了。
這還不是關鍵的,關鍵的是,突厥使節團在我大唐境内被劫殺,無一活口,此事要是傳到了突厥,突厥的颉利可汗必然會爲他們讨一個公道。”
李元吉放下了書,眉頭皺成了一團。
淩敬又接着道:“可以預料的是,突厥人很快就會大舉來犯,如今朝野上下都在商議該如何應對此事。
臣等也沒個主意,所以想請殿下定奪。”
李元吉皺着眉頭道:“先說說你們是怎麽想的。”
淩敬拱手道:“臣等覺得,突厥人無論何時來戰,大唐必然應戰。隻是臣等不知道該由誰去應戰,又該由誰主導。”
李建成、李世民、李孝恭、李秀甯、李神符、李世勣,還是其他什麽人。
在李建成和李世民奪嫡的關鍵時刻,由誰去迎戰突厥,又由誰主導迎戰突厥的戰事,這很關鍵。
讓李世民去,勝算無疑是最大的,代價無疑也是最大的。
所以即便李淵答應,李建成也不會答應。
讓李建成去,很容易被李世民偷家,所以李建成說什麽也不會去。
剩下的李孝恭、李神符等人未必擋得住突厥人的大舉入侵。
李秀甯是個女兒家,又屢次頂撞李淵,即便是李秀甯有擋得住突厥人的能耐,李淵也不可能将大量的兵馬交給她。
至于李世勣、李靖、蘇定方、柴紹等人,都是外人,并不符合李淵一貫喜歡任人唯親的做派,所以他們即便是有能耐擋住突厥人,李淵也不會讓他們獨當一面。
所以由誰去,該在朝堂上推薦誰,相當關鍵。
選錯了,很有可能會被迫使着站隊。
選對了,李淵也不一定會用。
最重要的是,齊王府的人,在朝堂上隻能有一個态度,那就是齊王李元吉的态度。
李元吉不表态的話,府上的人不能瞎表态,不然就是不把李元吉放在眼裏,就是離心離德。
這種人無論在誰手下,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所以淩敬等人在李淵迫切的需要他們給一個态度的時候,必須請李元吉給一個态度。
“那你們覺得,誰合适主導此次戰事?”
李元吉盯着淩敬又問。
淩敬遲疑着道:“臣等覺得……殿下最适合!”
毫無疑問,在李建成、李世民不出,其他人要麽挑不起大梁,要麽沒辦法讓李淵放心的情況下,唯有李元吉能擔此重任。
先不說李元吉能不能挑得起大量,光是讓李淵放心這一條,除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以外,就沒人能比得上李元吉。
隻要李元吉主動請纓,李淵會毫不猶豫的将此次迎戰突厥的戰事交給他主掌,并且将大唐所有能征善戰的将校調到他帳前聽用。
以前李淵沒得選,也不知道麾下的将校中那個有能耐,所以隻能派了一個女婿和一個不怎麽成器的宇文歆輔佐兒子。
現在李淵有得選了,也知道麾下那個将校有能耐,那他就能給兒子配一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輔佐班子。
像是屈突通、李世勣、李靖、黃君漢、蘇定方等等等等,兒子需要那個,他就能給兒子配備那個,如果不夠,一起派遣到兒子身邊,他也能做到。
這就是完成了大一統的武德帝的豪橫,他有這個資格,也有這個能力,給兒子配備一套史上最豪華的輔佐陣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