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又陪着楊妙言說了會兒話,九道宮到了。
李元吉先是吩咐王阮等人帶着府上的其他莺莺燕燕去安頓,自己帶着楊妙言到了九道宮正殿。
楊妙言作爲府上的女主人,到了府上的莊園,自然得好好的了解了解,認認各處的門,也得讓宮裏賜下來的人認清楚她這個女主人。
在府上的莺莺燕燕們安頓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李元吉将莊園内的所有人召集到了正殿内,陪着楊妙言一起接受了所有人的膜拜,然後又陪着楊妙言對府上所有人的住處做了一些調整。
雖說這麽做有點多此一舉,将剛剛安頓好的莺莺燕燕們調整去别處,也有點折騰人,但這恰恰是府上主人的權柄的象征。
李元吉對此是無所謂的,但楊妙言卻十分認真。
她面無表情的讓王阮從剛剛安頓好的東耳殿搬出來,搬去了西耳殿,等到王阮帶着人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她又覺得不妥,又讓王阮搬回了東耳殿。
在李元吉看來,這純屬是惡趣味,純屬是折騰人。
但楊妙言吩咐的一絲不苟,就像是一個端坐正堂的掌印官一樣,王阮執行的也一絲不苟,就像是掌印官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差役。
李元吉原以爲楊妙言如此折騰人,會引來很多人的布滿。
但等到楊妙言将能折騰的、該折騰的、不該折騰的,全折騰了一遍以後,李元吉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對楊妙言有怨言。
不僅如此,所有人看楊妙言的目光越發的敬畏了。
當李元吉看到在府上地位特殊的陳善意也開始用敬畏的目光看起了楊妙言以後,就知道,楊妙言的這個威算是立住了。
這貌似是楊妙言第一次在府上立威,也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向所有人施威。
成果很不錯,楊妙言很滿意,所以在施威之後又開始施恩,賞賜了一大堆她看不上,又或者她淘汰了的東西給所有人。
雖說東西不一定新,且有許多是二手貨,但拿到東西的人都很高興。
因爲即便是楊妙言淘汰了的,又或者看不上的東西,對她們絕大多數人而言,也是稀罕貨。
幾個新羅女子,隻是各得了一根款式老的不能再老的寶簪,就歡喜的找不着北了,一個個用夾雜着新羅話的漢話,瘋狂的恭維楊妙言。
逗的楊妙言笑臉如花,逗的其他人捧腹大笑。
尤其是當其中一個新羅女子說出了願意爲楊妙言而死的時候,一些人笑的直不起腰了。
在場的所有人當中,唯有李元吉沒笑。
因爲楊妙言等人之所以會笑,是在笑新羅女子鄉巴佬,沒見過什麽好東西,才得賜了一根寶簪,就願意去死。
也是在笑新羅女子鄉巴佬,漢話都說不明白,還得靠新羅話輔助。
在李元吉看來,楊妙言等人笑的不僅僅是新羅女子,也在笑她們背後的那個小小的耳邦。
這讓李元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清末民初的那段屈辱史。
想來當時的國人出門在外,也是被外國人這麽嘲笑的。
這種事情現在說出來,說給大唐的所有人聽,恐怕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因爲在所有唐人眼裏,中原地大物博、物産豐盛,是天底下最好、最富庶的地方,即便是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也是這般。
而中原之外的各地,皆是蠻夷之地。
那些蠻夷們想要追趕上中原,想要瞧不起中原,那是拍馬也趕不上。
所以,在大唐,不會有人理解李元吉的心情的。
往後二三百年,也不一定會有。
或許,在曆史的軌迹不變的情況下,三百多年後的大宋,會有人理解他的心情。
但他明顯活不到三百多年以後。
也許到那個時候,他的骨頭都已經腐朽了,他想跟那個時候的人隔空對話的話,或許隻能等那個時候的人主動到他墳頭吊唁他,但前提是他必須留下足夠好的名聲。
不然的話,那個時候的人别說吊唁他了,不給他弄個銅像,讓他跪在李淵陵寝前,被天下人唾罵,就不錯了。
他跟大名鼎鼎的奸相秦桧不同,做不出殘害忠良的事情,他的身份也決定了他成不了奸相。
他也沒想過賣國求榮,也不可能幹賣國求榮的事情。
所以後世之人想要編排他的話,能給他羅織的罪名,大概就隻能是不孝子。
所以他要跪的話,也隻能跪在李淵的陵寝前。
不過,這種事情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會發生,因爲他不會給後世之人這種機會。
“阿郎不高興?”
楊妙言樂不可支的笑夠了以後,見李元吉一點兒笑容也沒有,忍不住發問。
李元吉緩緩回神,搖了搖頭。
楊妙言遲疑了一下,又道:“可是妾身等人笑的太放肆了?”
李元吉展顔一笑道:“沒有,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可以一直這麽笑下去,也希望我們的子子孫孫可以一直這麽笑下去。”
楊妙言也跟着笑了起來,“我還以爲你因爲我們嘲笑你的寵妾不高興了呢。”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白了楊妙言一眼。
楊妙言目光在幾個緊緊的攥着寶簪的新羅女子身上瞥了一眼,笑吟吟的對李元吉道:“今晚我叫上她們姐妹一起伺候你,如何?”
李元吉瞥了楊妙言一眼,沒好氣的道:“還是算了吧,你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楊妙言小聲的調笑道:“又不耽誤……”
李元吉就當沒聽到楊妙言這話。
這女人現在想孩子已經快想瘋了。
眼看着鄭觀音和長孫一個接一個的往出生,她卻沒生出一個,嫉妒的已經開始發狂,已經開始發癫了,連體統也不顧了,在什麽地方都敢說葷話。
“既然你已經将府上的人鎮住了,那麽府上的所有事情就交給你了。往後我恐怕沒時間顧及府上的事物。”
李元吉嚴肅起來,說起了正事。
楊妙言也沒有再說葷話,點着頭道:“我明白……”
李元吉也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在陪着楊妙言一起接受了所有拿到賞賜的人膜拜以後,離開了正殿。
往後兩日,李元吉就待在距離湯池最近的偏殿内等淩敬查到的消息,以及宮裏的變動。
第三日的時候,淩敬冒着灰蒙蒙的小雨趕到了九道宮,一見面就告訴了李元吉一個大新聞。
“殿下,臣剛剛得到消息,聖人兩次下旨罷黜太子,全部被門下省給駁回了。聖人爲此斥責了裴寂好一會兒,裴寂也因此跟蕭瑀鬧僵了。”
淩敬在殿外抖了抖身上的水汽,進入到殿内施禮過後,快速的說着。
李元吉請淩敬坐下,淡淡的道:“意料之中的事情,随後應該就要鬧到朝堂上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去聽一聽,看看李綱、裴矩等一衆曆經多朝的老臣是如何力挽狂瀾的。”
淩敬坐定以後,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是那種很大的杯子。
雨天濕氣重,還冷。
小盞茶容易涼,也沒辦法爲人提供熱量,所以淩敬很自覺的學起了李元吉,喝起了大杯茶。
在倒好了茶,穩穩的捧在手心裏,感受到手心有了熱度以後,淩敬才吐出一口濁氣道:“李綱和裴矩之所以不遺餘力的支持太子,爲太子不辭辛勞的奔波,爲的是正統,爲的是嫡長子繼位的秩序。”
李元吉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李綱和裴矩等人支持的從來都不是李建成這個人,而是李建成身上的嫡長子的身份。
如果李建成身上沒有這個嫡長子的身份,李綱和裴矩别說支持他了,能給他好臉色都算是燒高香了。
所以李建成之所以能得到一衆老臣們堅定不移的支持,是因爲他出生的早的原因,不是他有什麽特殊的人格魅力,也不是他尚未登基,就流露出了什麽明君之像。
李元吉不願意在這種衆所周知的事情上多說什麽,直截了當的問道:“我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淩敬微微皺眉道:“宮裏的消息,内侍省的人封鎖的很嚴,臣多番打探也沒打探出什麽消息。倒是太子許給蕭仆射的好處,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李元吉一下子來了精神,快速的坐正了道:“仔細說說。”
淩敬點點頭道:“準确的說,是窦氏許給蕭仆射的好處。”
“窦氏?”
李元吉有點意外。
淩敬點頭道:“臣打探到,太子在被叫到甘露殿内以後,根本沒有向蕭仆射求助,是窦軌代替太子向蕭仆射求助的。
爲此許出去了兩座鐵山。
也正是因爲如此,蕭仆射才那麽不遺餘力的幫助太子。”
李元吉愣愣的盯着淩敬道:“兩座鐵山?”
淩敬點點頭道:“确實是兩座鐵山,而且還是出鐵量相當豐厚的兩座鐵山。蕭仆射一旦拿到了這兩座鐵山,立馬可以盈利。
每一歲應該能收獲十萬貫左右的錢财。
可謂是獲利不菲啊。”
李元吉沉吟着道:“這兩座鐵山不會在趙州吧?”
淩敬苦笑道:“确實是在趙州,其中一座還是大名鼎鼎的贊皇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