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李元吉出了暖棚,長出了一口氣。
李世民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也越來越不好應付了。
剛才他但凡是流露出一絲的猶豫、一絲的遲疑,李世民就會毫不猶豫的逼上來,逼他徹底的在他和李建成之間做一個選擇。
他沒有猶豫,也沒有遲疑,甚至還表現的有點癫,有點歇斯底裏。
也不知道李世民會不會放下對他的戒備。
李世民可不是一個随随便便找人幫忙的人。
他是一個會名垂青史的皇帝,也是一個在戰場上勇猛無敵的統帥。
他早就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
他絕對不會把任何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隻會相信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他找人幫忙,隻有三種意思。
一是他遇到了強敵,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戰勝不了,所以他需要一個強大的助力。
但對他而言,李淵和李建成雖強,卻并不是不可戰勝的。
所以助力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他沒必要費盡心機的去爲自己尋求助力。
二是他覺得他尋求的助力是一個威脅,在他做大事之前,若是不能将這個威脅收爲己用,化作自身的力量,那就必須将這個威脅鏟除,避免這個威脅在關鍵的時候壞了他的大事。
三是他在下意識的壯大自己,這是他身爲一個戰場上無敵統帥的本能,在面對強敵的時候,他強一分,強敵就會弱一分,他潛意識裏自然希望自己越來越強,強敵越來越弱,如此他取勝的希望也就會越來越大。
李元吉覺得,李世民找他幫忙,明顯是第二種意思。
因爲李世民手裏的力量足以應對李淵和李建成,根本不需要他這麽個助力。
也因爲他一旦參與到李世民所要做的大事中以後,是會出現反複的,所以李世民在下意識的壯大自己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将他納入可吸納的範圍内的。
所以,李世民找他幫忙的意思,明顯是第二種。
李世民就是覺得他是一個威脅,一個有能力破壞他所要做的大事的威脅。
所以李世民即便是鏟除不了他這個威脅,也會想盡辦法的将他這個威脅的威脅力降到最低。
他努力了,努力的幫着李世民将自己的威脅力降到了很低很低的位置了。
至于李世民還會不會繼續視他爲威脅,他就不知道了。
他隻知道,往後的日子他得繼續低調點做人。
他必須言行如一。
如此他說出去的話别人才會信服。
“殿下……”
“殿下……”
“……”
李元吉心裏想着事,大步流星的走到南苑獵場的轅門處的時候,姗姗來遲的謝叔方、薛萬述、阚棱等幾個人主動迎了上來,身後還跟着一群膀大腰圓的部曲。
由于李元吉是領兵之人,李世民也是領兵之人。
此次南苑狩獵,也是他們二人主導舉辦的,又邀請了不少麾下的猛士,猛士們也皆帶着部曲。
所以爲了避免被人誤會成是在密謀什麽,李元吉和李世民所居的地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白虎節堂’,南苑獵場的苑門也就成了屯軍大營的轅門。
謝叔方、薛萬述、阚棱等人到了轅門口以後,也沒有急着進來,不知道在磨蹭什麽。
李元吉目光在幾個人身上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幾個人身後那強壯的不像話的部曲,不陰不陽的道:“你們還知道來啊?”
謝叔方、薛萬述、阚棱幾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誰又得罪自家殿下了,使得自家殿下火藥味這麽濃。
李元吉目光特地在不遠處正在較技的尉遲恭和程咬金身上瞥了一眼,嫌棄的對謝叔方幾個人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們。”
薛萬述在謝叔方和阚棱幾個人身上瞥了一眼,見大家都有點摸不着頭腦,苦笑着拱手道:“殿下這話從何說起啊?”
他們貌似沒什麽不對?
也沒做錯什麽事情啊?
李元吉撇了撇嘴道:“人家都是臣子等殿下,你們倒好,是殿下等臣子。伱們說這話從何說起?”
謝叔方、薛萬述、阚棱幾個人齊齊一愣,一臉的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自家殿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肚雞腸了?
李元吉不知道謝叔方幾個人的小心思,也不在意他們的小心思,在略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以後,又繼續道:“别怪我沒提醒你們,今日南苑狩獵,可不僅僅是狩獵那麽簡單,恐怕還會較技,還會有人找上門找你們比試。
你們自己早做準備,别到時候被人打的頭破血流了,讓我親自下場去幫你們找回面子。”
謝叔方幾個人又是一愣。
然後謝叔方率先表态道:“殿下放心,真要有人找臣比試,臣絕對不會給殿下丢臉。”
薛萬述緊跟着道:“臣的武藝雖然不如臣的兩個弟弟,但臣有信心戰勝所有找上門來比試的人,絕對不會給殿下丢臉。”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阚棱最後表态,話不是很多,隻是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臣不會給殿下丢臉的。”
然後就沒了。
李元吉點了點頭。
心裏歎了一口氣,暗道一聲‘但願如此吧’,然後沒有再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麽。
謝叔方、薛萬述、阚棱等人才幾個人,對上了那如同驢群一樣的天策府衆将,想豎着走出較技場很難,想不丢臉很難。
他要是所料沒錯的話,天策府的一衆人,八成是不會跟謝叔方幾個人講道義,很有可能會車輪戰。
謝叔方等人縱然能勝得了其中一二,也勝不了他們所有人。
具體的就得看謝叔方等人能勝幾個人,是不是能雖敗猶榮了。
說起來,這也是他的鍋。
要不是他在太極殿前将天策府的一衆人打的太慘,天策府的一衆人也不會找他手底下的人較技。
天策府的一衆人在他手底下吃了虧,沒辦法在他身上找回來,就隻能想方設法的從他手底下人的身上找回來了。
這種臣子們之間的同場較技,他也不好親自下場去爲自己手底下的人撐場子。
所以隻能委屈謝叔方等人一次了。
“你們身後的部曲是怎麽回事?”
李元吉目光重新落到了謝叔方等人身後那明顯比别人的部曲更強壯、更威猛的部曲身上,一臉疑惑的問。
他是見過謝叔方的部曲的,一些還是他欽賜的,他也見過薛萬述的部曲,一些還受到過他的賞賜。
可他見過的人當中,沒有一個出現在謝叔方和薛萬述背後,也沒有一個是這種明顯比正常的壯漢還要大一圈的壯漢。
謝叔方、薛萬述聽到這話,先是下意識的回了一下頭,然後神情居然變得腼腆了起來,一個個隻是嘿嘿笑,也不說話。
李元吉沒好氣的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叔方不好意思的道:“是臣等看阚兄弟養不起這麽多人,所以幫阚兄弟養養。”
李元吉一下子就瞪大了眼。
不是,還帶幫人養部曲的?
當我是傻子嗎?
“你們是不是仗着自己身分高、地位高,欺負阚棱了?”
李元吉臉一沉,瞪着謝叔方、薛萬述幾個人喝問。
如果謝叔方、薛萬述幾個人仗着身份欺負人了,那就必須得教育教育。
謝叔方聽到這話,又看到李元吉像是真的怒了,趕忙搖頭道:“沒有沒有,臣等絕對沒有欺負阚兄弟,是阚兄弟主動找上了臣等。”
薛萬述幾個人毫不猶豫的點頭附和。
李元吉瞪了幾個人一眼,看向阚棱問道:“是這麽回事?”
阚棱也看出來李元吉真的怒了,急忙點了一下頭。
李元吉臉色緩和了幾分,皺着眉頭問道:“爲什麽要這麽做?你的官爵雖然被我父親一降再降,但還不至于養不起部曲。”
阚棱下意識的想低頭,被李元吉瞪了一眼後,又乖乖的挺直了胸膛,然後甕聲甕氣的道:“臣也不是養不起,而是臣現在的官爵不允許臣擁有那麽多部曲。”
李元吉眉頭一下子皺的更緊了,“隻是如此?”
阚棱趕忙繼續道:“而且臣容易意氣用事,他們跟着臣不僅不能飛黃騰達,還會被臣連累。”
李元吉盯着阚棱道:“這麽說,你是在爲他們的前程考慮?”
阚棱鄭重的點了一下頭。
李元吉目光在謝叔方、薛萬述等人身後的一衆壯漢身上盤桓了一圈,又問道:“他們自己願意?”
阚棱遲疑着想低頭。
李元吉目光淩厲了起來,“這麽說來他們不願意?”
阚棱生硬的點了一下頭,補充了一句,“臣跟他們說過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李元吉忍不住破口大罵,“你跟他們說過其中的利害關系有個屁用。”
李元吉很想說‘他們是信得過你阚棱的爲人,才将性命交托給你,雖然有跟着你搏一個大富大貴的意思,但他們明顯不貪,你現在這種情況,他們沒有抱怨,也沒有離你而去去攀高枝,那就說明他們是真心真意的想一直跟着你的,你就是這麽對他們的?’。
隻是話到了嘴邊,并沒有說出口。
因爲木已成舟,再把人要不回來,不僅謝叔方、薛萬述等人心裏會不舒服,阚棱跟已經被送出去過一次的人也會産生隔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