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心裏嘀咕着,臉上卻不動聲色,嘴上不以爲意的道:“這有什麽好動搖的,肯定是無稽之談。”
淩敬遲疑了一下,神情古怪的道:“臣也覺得是無稽之談,可坊間的傳聞實在是太像真的了。”
說到此處,又特地強調道:“殿下也應該清楚,無風不起浪。”
李元吉瞥了淩敬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你是不是還從别處得到了其他的消息,不然你不可能兩次強調這件傳聞有可能是真的。”
淩敬聽到這話,知道藏不下去了,當即坦言道:“實不相瞞,臣确實從别處得到了其他的消息。這件傳聞确實有可能是真的。”
李元吉心頭一跳,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仔細說說,對方到底說了什麽,居然讓你認定這件傳聞有可能是真的。”
淩敬既然把話說開了,也沒有藏着掖着,他坦誠的道:“對方告訴我,這件傳聞最早是從宮裏傳出來的。”
李元吉心頭又是一跳。
不僅心頭跳,眉頭也跳。
這件傳聞如果最早是從宮裏傳出來的話,那麽有九成九的幾率是真的。
畢竟,大唐的皇宮不像是大宋的皇宮,嚴着呢,平日裏很少有什麽深宮秘聞流露出來,即便是有,那也是宮裏的人特地放出來試探朝野上下的态度的。
這件傳聞很有可能就是李淵特地放出來試探朝野上下的态度的。
若是朝野上下的人能接受,那李淵說不定就真這麽幹了。
若是朝野上下的人不能接受,那李淵很有可能會放棄這個想法,另想他法。
依照曆史上大唐的進程看,李淵的這個想法最終不可能會實現。
不過大唐在他的影響下已經出現了一些改變,無論是李建成在慶州豢養私兵,還是在曲池毒害李世民,都比曆史上記載的提前了近兩年。
所以不排除李淵的這個想法也會出現變化。
所以必須阻止。
李淵要是擴大大唐的版圖,搞域外分封的話,那他倒是沒什麽意見,甚至不介意幫李淵一把。
但李淵搞内部分裂,搞内部鬥争的話,他必須阻止。
大唐現在還不是曆史上那個吊打四鄰,稱霸天下,萬邦來朝的大唐,大唐現在還很虛弱,域外還有強敵環伺,域内也有不少野心家蠢蠢欲動。
所以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搞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我若猜測的沒錯的話,這件傳聞應該跟我父親無關,應該是宮裏别有用心的人傳出來混淆視聽的。
伱繼續密切的關注此事,不過别聽風就是雨的。”
李元吉并沒有将心裏的猜測告訴淩敬,而是一口斷定這件傳聞是假的,并且讓淩敬别信。
淩敬遲疑着道:“可是……”
李元吉不等淩敬把話說完,就蠻橫的擺擺手道:“沒什麽好可是的,這件傳聞肯定跟我父親無關。我父親若是真有此心的話,爲何隻分給我大哥和我二哥半壁江山,爲何不分給我?
難道我大哥和我二哥是他的兒子,我就不是他的兒子了?
爲何我大哥和我二哥能享受他的家業,我卻享受不了?
是我沒那個資格嗎?”
淩敬一臉錯愕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繼續道:“你也知道,我父親一向寵愛我們兄弟三人,我父親真要是想分了我李唐的家業的話,怎麽可能少的了我那一份?
傳聞中既然沒有我那一份,那就說明這不是我父親的意思。”
李元吉分析的是頭頭是道。
淩敬張着嘴,隻想問問李元吉。
我的殿下啊,您能對自己有點清醒的認知嗎?
您在聖人心裏的分量,能跟太子和秦王比嗎?
您所展現出的能力,以及重要性,能跟太子和秦王比嗎?
聖人即便是将大唐一分爲二了,心底深處也是希望一分爲二的大唐能夠繼續強盛下去,而不是衰敗下去。
太子和秦王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足以讓聖人看到将大唐交給他們以後的光明前景。
可您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聖人看了都頭疼,更别提看到光明前景了。
聖人怎麽可能将大唐分您一份啊?
您這是在自我安慰,還是自我感覺良好啊?
李元吉看到淩敬一副‘我有幾句不中聽的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的神情’,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沒有多少說服力,當即又補充了一句,“你就放心吧,我說這件傳聞是無稽之談,那肯定就是無稽之談。”
淩敬愣了一下,剛要搭話,就聽李元吉又道:“不是無稽之談,我也會将他變成無稽之談。”
說到此處,李元吉盯着淩敬淡然笑道:“你要相信我現在的實力。”
淩敬身軀微微一震,立馬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
李元吉現在的實力已經不弱了,已經可以左右一下大唐的一些重要的決策了。
所以李元吉不願意相信的決策,或者不願意接受的決策,李元吉就可以改變。
雖說李元吉一個人的能力不一定能扭轉李淵做出的一些重要的決策,但是在将大唐一分爲二這件事上,李元吉絕對不會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以他目前的分析來看,李淵真的想将大唐一分爲二的話,那就是異想天開。
首先,李建成不會答應。
李建成身爲嫡長子,擁有着大唐絕對的繼承權,他不可能放着一個大一統的皇帝不做,去做一個半面天子。
李世民也不會答應。
李世民手裏掌握的力量,足以助他登上大唐的帝位,他幹嘛還要跟李建成共分江山,然後再費時費力的從李建成手裏奪取另外一半江山。
唾手可得的帝位近在眼前,他怎麽可能舍近求遠。
皇室宗親也不會答應。
皇室宗親現在享受着無上的富貴,享受着超人一等的權柄,他們隻要安心躺好,就能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他們幹嘛還要大費周折的瞎折騰,他們幹嘛還要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中間做一個選擇。
文武百官也不會答應。
文武百官們付出了那麽多,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們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的地位降一半,怎麽可能允許大唐内部再出現變故,讓他們的富貴榮華出現變數。
所以這種讓大唐一分爲二的想法,肯定是異想天開。
它不符合大唐上下所有人的追求,隻符合李淵一個人的追求。
問題是,李淵即便是大唐的皇帝,在大唐上下都反對一件事的情況下,也不敢硬來。
有大唐上下所有的人支持,李元吉說這件傳聞是無稽之談,那麽它确實就是無稽之談了。
“臣相信殿下的實力。”
淩敬點着頭,誠懇的說。
李元吉也笑着點了一下頭,端起茶盞準備請淩敬喝一盞,隻是茶盞剛端到一半,就想起了一樁事,“說起來我二哥遇害這麽大的事情,應該震驚朝野,引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才對,怎麽沒聽到有人議論,也沒聽你說有人爲我二哥奔走叫屈。”
淩敬聽到這話,苦笑道:“起初倒是有不少人議論,有人爲秦王殿下叫屈,也有人爲太子殿下張目,還有說殿下跋扈亂來的。
但被長安和萬年兩縣的人,以及左右武侯衛的人抓了一些後,就沒人議論了。”
李元吉恍然大悟。
原來是被李淵給鎮壓了啊。
難怪李世民遇害這麽大的事情,長安城内都沒人議論,也沒人幫李世民叫屈。
“我大哥那邊得知了我二哥無礙以後,是什麽反應?”
李元吉追問。
李建成下了那麽大的血本,就是想要李世民的命。
李世民如今無礙,他怎麽可能沒有反應。
淩敬好笑的道:“據說得到消息以後,暴跳如雷。”
李元吉幸災樂禍的道:“還有呢?”
淩敬臉上的笑容一苦,道:“還有就是太子殿下現在最恨的人是殿下。”
李元吉愣了一下。
淩敬苦笑着解釋道:“太子殿下得知了殿下強迫着聖人升任蘇定方爲太子左内率府率,又将王圭收入門下以後,差點帶着人去曲池找您興師問罪。”
李元吉樂了,“他倒是有膽,那爲什麽沒來?”
淩敬苦笑道:“聽說是被人勸住了。不過太子殿下已經放出話了,說您欺人太甚,讓您必須給他一個交代。”
“讓我必須給他一個交代?”
李元吉更樂了,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道:“那我就給他一個交代。”
淩敬不解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樂呵呵的吩咐道:“回頭你讓人去散布消息,就說毒害我二哥的事情,确實是我大哥所謂。
當時在場的不僅有我大哥和我二哥,還有我王叔、我堂兄,窦軌、鄭善果、魏徵、秦瓊、尉遲恭等不少人。
若是有人不信的話,可以去找他們求證。”
淩敬一臉錯愕的道:“聖人不是不允許傳播此事嗎?殿下您這麽做,不怕惹惱了聖人?”
李元吉呵呵笑道:“就是因爲我父親不允許傳播此事,我大哥才會如此嚣張,才會在毒害了我二哥以後,還敢沖我呲牙。
現在我将此事傳播出去,并附上一系列的證人,我倒是想看看他還怎麽嚣張,怎麽呲牙?”
說到此處,李元吉看向淩敬道:“至于我父親那裏,你就不用擔心了。隻要你不留下什麽把柄,我父親即便是查到了我頭上,沒有實證,也不會把我怎麽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