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風雨不是突然而至。
曆史上太子黨的核心人物索額圖是四十二年問罪的,如今卻是提前了四年。
那“一廢太子”會跟着提前麽?
舒舒心裏也沒底。
她能夠得到的消息有限。
不過瞧着眼下八阿哥的落魄,怎麽也看不出“一呼百應”的架勢來。
她就放下此事,跟九阿哥說道:“今年春雨未降,瞧着要大旱的征兆,保定莊子讓人種玉米吧?”
去年莊子上種的不多,除了自己吃些,基本都留做種子。
倒是夠用了。
九阿哥點頭道:“種吧,回頭做幹飼料跟釀酒都成,比種谷子跟豆子收成高。”
去年洪災,燒鍋的事情延期;今年又春旱,誰曉得香河那邊會如何?
九阿哥覺得,可以在自己莊子上先起燒鍋,往口外運運,看看利潤如何。
利潤豐厚的話,内務府下頭的皇莊多了,就不用這樣一年拖一年的。
夫妻正說着話,福松帶了珠亮跟小四來了。
兄弟幾個,是來辭行的。
原本他們是計劃二月初出發往桐城的,不過因九阿哥随扈的原因,福松延遲了出發的日子。
九阿哥看着福松,不贊成道:“真是愛操心,府裏又不是沒有其他人?桂元不是也在麽……”
如今出發,想要月底壽宴之前到達,路上就比較匆忙了。
福松隻是笑,道:“現下去還好,到了桐城,待上一旬就能折返。”
否則的話,除了老大人夫婦之外,其他人都陌生着,待久了也不方便。
舒舒看着福松道:“行船走馬三分險,真要是刮風下雨耽擱了,也不許急着趕路,别讓阿瑪跟額涅操心。”
福松應道:“大姐放心,大部分都是水路,去的時候坐内務府的官船,回來的時候也從江甯繞路坐船。”
舒舒點頭道:“那就好,官船到底穩妥些……”
說着話,她又看珠亮跟小四。
珠亮十八歲了,小四也成丁。
小四要參加今秋順天府鄉試。
珠亮眼下還沒有正經補差事,身上挂着佐領,在齊錫身邊打雜。
如此一來,前程有了,補缺倒是不急。
等到過幾年資曆夠了,直接謀個正五品以上的實缺也不難。
倒是小四這裏,金秋考完,要是落榜,也能入國子監讀書。
等到讀滿了年限出來,也有資格補缺,還能考國子監的舉人缺。
舒舒就看着珠亮跟小四道:“出門在外,不比家裏,好好聽哥哥的話,不許置氣。”
兩人都起身聽了,老實應了。
九阿哥叫何玉柱将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是幾個卷軸。
這是他們夫妻從庫房裏翻出來的。
這些年人情走禮,也有些古董字畫。
夫妻兩個一個是不愛這些,一個是隻識些國寶珍品,對這些都不大上心。
福松要去桐城,張家書香門第,九阿哥跟舒舒就收拾了幾樣讓他送禮使。
“有一副文征明的字,可以給張英,剩下幾個明末才子的,你看着哪個小舅子、連襟順眼,就給了是了,省得露怯……”
九阿哥豪氣道。
張家不僅自己是書香門第,兒女嫁娶也都是地方書香望族。
福松忙道:“額涅跟阿瑪已經預備下了……”
九阿哥道:“禮多人不怪,預備着吧!”
因早就曉得弟弟們出遠門,舒舒這裏也預備了些東西。
每人兩身春衫、兩身夏衫,每人還預備了荷包四對,銀封兩封,給他們當零花錢。
“身邊的人帶足,若是路上遇到什麽突發事情,就往附近旗營找人……”
舒舒叮囑道。
八旗拐來拐去的,都能扯上親戚。
尤其是董鄂家這樣的勳貴老姓,姻親故舊多。
夫妻兩個叮囑一回,又留了午飯,才放福松幾個離開。
九阿哥道:“耽擱了,要是二月裏出發,一路走運河,在揚州跟江甯逗留些日子,還能見識見識江南風物……”
舒舒道:“乍暖還寒的,那時候出門額涅也不放心,眼下正好,不冷不熱的時候。”
九阿哥道:“不知道張家那個老三學問怎麽樣,聽着張廷瓒的意思,張家老三比老二學問更好……”
這一位也是史書留名的。
張英總共七子,一子夭折,剩下六子中出了四個進士,名次最好的就是這位張廷璐,中了榜眼。
隻是入仕比較晚,到了雍正朝才開始大用。
舒舒就道:“外頭三四十歲中舉的大有人在,如今鄉試改革,單列了官卷出來,這錄取的比例還不如尋常舉人,估計要壓兩科……”
因爲順天府解額多,北方文教又不如南方,不少江南籍京官就讓子弟在京城寄籍,參加順天府鄉試。
将科舉最難的那一關,降低難度。
如此下來,一科之中有三、四成都是官員子弟。
三十八年那次鄉試鬧起來,就是因這個緣故。
本地士子不忿官員子弟占名額,懷疑有弊情。
爲了防止官員子弟侵占本地士子名額,朝廷下令官員子弟另編官卷,按照解額的一成分配官卷生錄取名額。
如此一來,順天府鄉試總共有八十人,官卷生錄取數就是八人。
這就是幾十選一,比會試難度還大。
九阿哥道:“那也比在地方考強,聽說張家那邊家家都讀書,别說考舉人了,就是考秀才,也比其他省要難。”
舒舒道:“福松還罷了,恢複了黃帶子,兒孫能補宗室缺,不用專門盯着科舉了,小四跟着過去,熏陶一回,要是以後能科舉傳家,也是穩當了。”
九阿哥道:“其實也不用想那麽多,爺身份在這裏,還不能給小四補個缺?京缺要是不好占,還能謀外放呢,哪裏就需要想怎麽長遠了?”
除了他們這一代人,還有豐生他們。
那些都是豐生他們的親舅舅,還不能庇護提挈一二?
舒舒道:“總要自己立起來了,要不然到時候爺想幫,阿瑪、額涅也不好意思麻煩咱們……”
九阿哥搖頭道:“哪裏能個個成才呢?隻要不嫖不賭的,沒有什麽惡行,就不錯了,外頭纨绔子弟,提籠架鳥,抽煙喝酒的,一抓一大把……”
舒舒想了想,道:“也是,隻要不惹禍,就是好孩子了。”
尤其是小三、小四這樣的雙胞胎,當年也是先天不足,想來最早父母也沒有指望他們有多大出息,都是盼着他們健康長大……
*
都統府裏,覺羅氏與齊錫夫婦也在跟兒子們說話。
要跟着出門的人早就安排好了。
二十個護衛,兩個管事,還有兩個婆子。
再加上每個人身邊的長随、小厮,加起來也十來号人。
齊錫道:“南邊不如京城消停,不許往偏遠地方去,到了桐城,就跟着張家子弟行動,别自專。”
覺羅氏則說的更仔細些,道:“旗民有别,民人規矩跟旗人規矩不同,姑娘也不見外人,你們過去做客,都謹慎了,别沖撞了女眷。”
福松幾個也都聽了,仔細記下。
次日一早,兄弟三個就帶了人出京,往通州乘船。
說來也巧,他們三個兄弟要上船,正好趕上蘇州織造李煦抵京。
李煦的弟弟李燦過來接人,正好看到三兄弟跟内務府的人在說話,也過來寒暄。
他是曹順姻親,年前年後也出入皇子府,跟福松也認識。
福松這次帶着弟弟要乘坐的官船,就是往蘇州織造府去的官船,就是九阿哥早早跟李煦那邊打過招呼。
既是曉得李煦到了,福松少不得帶兩個兄弟過去打了招呼。
李煦看着福松腰間的黃帶子,待人也熱絡。
隻是他年歲在這裏,跟三兄弟不是一代人,也沒有什麽話可說。
寒暄過後,就此作罷。
三兄弟登船,李煦跟弟弟則是換了馬車回家。
李煦嫡母還在,在通州莊子上養老。
“年前才叫你帶銀子回來,怎麽家裏又寫信催銀子?”
沒有了外人,隻剩下兄弟兩個,李煦問道。
李燦讪讪道:“三哥跟老五的差事都丢了,也沒有什麽積蓄,日子過的緊……”
李煦揉着太陽穴,道:“可五百兩銀子,一個季度都撐不下去?”
李燦小聲道:“三百兩母親收了……”
那是李燦生母,老人家有了春秋,縱着庶子鬧,也偏着自己的親生子,爲難的就是李煦這個二房所出的長子了。
不說敲骨吸髓,也是一年四季地找理由要銀子。
李煦覺得心口發堵。
他也是奔五十的人,可是卻被孝道轄制,養活弟弟們不說,還要供應侄兒們?
偏偏皇上尊崇孝道,自己是長子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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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府,書房。
九阿哥跟曹順也說着李煦兄弟。
“總共帶了四個人過來,不過沒有送人,還養在什刹海……”
曹順的消息靈通些,尤其是李家這種,跟皇子府套過近乎的。
九阿哥嗤笑道:“是不是給太子爺預備的?結果送不出去了?”
毓慶宮跟乾清宮可不一樣。
乾清宮裏養着不少民女答應,毓慶宮的貓貓狗狗恨不得都要追根溯源。
曹順搖頭道:“這個奴才就不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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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們,居然十二月了,打滾求月票,混亂的十一月終于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