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從夏日開始算,數到第三個“庚日”就入伏了。
今年夏至是五月十七,往後數第三個庚日,就是六月十四。
入伏之前,天氣幹巴巴的燥熱;入伏之後,則是悶熱。
大人還罷,早晚沐浴。
尼固珠這裏,就算早晚洗澡,也出了痱子,可憐兮兮的,也不惦記往外跑了,拉着伯夫人在涼房裏待着。
可是伯夫人上了年歲,涼房裏用冰降溫,還是有些濕冷,也不好久待,要不然肩膀子疼。
舒舒就上午将尼固珠接正房去,午飯之前回去。
伯夫人五旬年歲,後院的齊嬷嬷也不年輕了。
舒舒就也接了豐生與阿克丹過來。
如此,每天上午,舒舒的時間就貢獻給幾個孩子了。
阿克丹在外人面前是個不哭不鬧的孩子,可是沒有外人的時候,又愛黏人,又愛争寵。
跟尼固珠湊一塊,兩個小家夥沒有一天不吵架的。
最後就是這個哭,那個嚎,舒舒也日益暴躁。
人心果然是偏的!
親自帶孩子後,舒舒日益喜歡豐生。
乖巧的寶貝,誰能不疼呢?
那兩個是讨債的,這個就是報恩的孩子。
哼,再大些,舒舒覺得還是要讓那兩個小混蛋經曆豐富些……
*
内務府衙門,值房。
九阿哥解開領口的扣子,手中搖着扇子,腳邊就是一口裝冰塊的大缸。
十二阿哥的桌子邊,放着另一個冰缸。
他們衙門的冰塊,如今都是雙倍供應。
多的那一份,自己補足銀子。
九阿哥不差錢,既怕熱,又怕冷。
今日過來,他是安排十二阿哥出京事宜的。
内務府司官出京,是九阿哥一句話的事兒,可是皇子出京,卻不是他能做主。
早在聖駕之前,他就在禦前求了旨意。
之所以拖到現在才準備叫十二阿哥出發,就是等着入伏呢。
入伏以後,皇子府都成了火爐,更不要說紫禁城裏。
“帶一什侍衛,一百護軍,衙門這裏除了營造司跟去一個郎中一個員外郎,會計司跟廣儲司也要安排人手跟着……會計司是核對行宮配房的規劃,廣儲司是統計行宮鋪陳所有器物……”
“不必着急回來,等到出伏前後起身返程就成……”
“行宮外頭的王公配房,叫人盯着些,不許規劃的太大,按照兩進、三進院預備……”
“行宮左近的商鋪可以多些,也氣派些,到時候蒙古王公來朝,想要采選什麽也方便……”
“另外行宮旁邊配套的菜園、牲畜園跟果園,也要都劃出來,省得到時候聖駕真要過去避暑,還要從京城運供應過去……”
九阿哥一條條的交代着。
十二阿哥都仔細聽了。
九阿哥說到最後,自己也心動。
關外就算中午時候熱些,可早晚涼爽,全無暑熱之憂。
他是不是将自己給坑了?
要是不将熱河行宮外的地收歸内務府,而是跟小湯山似的買賣,那自己也能修建個避暑園子。
可惜的是,現在說這個也晚了。
九阿哥就看着十二阿哥道:“行宮附近的配房挑景緻好的地方修建,其他的就無所謂了。”
挨着行宮的,說不得就是他們這些成年皇子的住處了。
十二阿哥點頭。
九阿哥道:“你第一次出遠門,時間又長,可以去老師那邊請教請教,看他是否還有其他吩咐。”
十二阿哥曉得這是爲他好,就将手頭的東西整理了,去内閣值房去了。
九阿哥這裏,直接換了個姿勢躺着。
十二阿哥不在,他怎麽辦呢?
高衍中也不在。
那内務府這些日常庶務,就要張保住處理了。
總不能大伏天的,他見天的過來點卯。
就算用雙份冰例,也乏啊。
他眼皮有又有些發沉了。
“蹬蹬蹬蹬”……
門口的腳步聲沉重又熟悉。
“嘩啦”,垂着的紗門被打開,五阿哥走了進來。
九阿哥忙起身,看着滿頭大汗的五阿哥道:“這大伏天的,您怎麽頂着日頭過來了?”
五阿哥直接扯了椅子,在冰盆旁邊坐了,伸着舌頭,喘着粗氣,苦着臉,道:“憋死了,出頭透透氣……”
三阿哥與八阿哥随扈,就剩下他跟七阿哥兩個入值南書房,每天上午兩個半時辰,一直到中午才算忙完。
五阿哥想哭,可是也曉得輕重,不是偷懶的時候。
總共就兩人,這時間本都緊巴巴的,要是他放懶,根本完不成差事。
眼下他過來内務府,也是坐得腰酸背痛,腦子都木了,就溜達溜達,舒展舒展筋骨。
五阿哥揉着眼睛,眼睛水汪汪的,眼白透着紅血絲。
九阿哥見狀,忙道:“直接上手,髒不髒啊?您快換了帕子吧……”
五阿哥從袖口裏抽出帕子,揉的跟幹白菜似的,上面都是汗漬。
他是個愛出汗的。
九阿哥抽了抽嘴角,從荷包裏抽出個新帕子給他。
五阿哥用幹淨帕子揉了揉眼睛,可憐巴巴道:“不僅腦子漿糊,眼睛都要瞎了……”
九阿哥無法理解,道:“不是看節略分帖子麽,就這麽累?”
五阿哥點頭道:“累,腦子也得動啊,要不一兩句的節略誰曉得什麽意思……”
九阿哥聽了,覺得也是。
就比如内務府的庶務吧,他也不好不聞不問的。
他就道:“明兒給您帶二斤核桃,您好好補補。”
五阿哥擺手道:“不用,老七福晉給他預備了棗夾核桃,我跟着吃就行了。”
九阿哥就道:“那就帶半斤石斛,您用那個煮菊花茶,也是清熱明目的。”
五阿哥這才點頭,道:“是要好好補補。”
五阿哥過來的溜達溜達,就回南書房了。
九阿哥叫了張保住過來,說了明天開始,自己隔一日過來半天之事。
至于張保住這裏,暫時沒有休沐了。
張保住應着,想着高衍中這半年就随着聖駕出外差,他就道:“九爺,本堂衙門這裏委署主事還有缺,筆帖式也不足額,要不要補上?”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用從外頭選,從七品筆帖式裏擇資曆老的、能幹的提委署主事,八品筆帖式裏補七品,九品筆帖式裏補八品,空出的九品筆帖式記下,等到官學那邊考試完了,及格的可以補九品筆帖式。”
這是怕外頭的人将本堂衙門這裏的風氣敗壞了。
也給下頭的筆帖式一個上行的渠道,省得當差糊弄日子。
張保住應了,下去準備去了。
等十二阿哥從内閣值房回來,九阿哥就起身了,道:“那爺走了,侍衛處跟護軍營都打了招呼了,明早直接在神武門外頭候着,你除了馬車之外,也帶兩匹馬備着,弓箭騎裝也多帶些,到時候行圍……”
十二阿哥聽完,道:“九哥,我問了富成……馬大人允了……”
“咦?”
九阿哥驚訝道:“怎麽想起他來?”
富成也是馬齊的兒子,年歲跟十二阿哥相仿,剛成丁。
十二阿哥抿着嘴道:“是嬷嬷讓我問的。”
九阿哥帶了慶幸,道:“怪不得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問得好,确實該你主動開口問,爺想左了,想着你還沒出宮,暫時不用問這個,可你不問,老師也不好提,叫外頭人怎麽看呢?”
八阿哥那樣的便宜女婿,都有富察家子弟在八阿哥身邊當差;十二阿哥這個正經女婿,富察家反而沒有安排子弟跟着。
這叫外人看了,還以爲富察家不滿意這門親事呢。
“老師怎麽說?”
九阿哥問道。
十二阿哥道:“馬大人說叫富成跟着我,見見世面。”
九阿哥想了想,道:“親戚雖是親戚,可是既是過來當差,也别真的當成客人,那太見外了;也别當成哈哈珠子使,那樣也不讨喜,就比照爺跟福松之間的相處,公私分明些……”
十二阿哥記下,就是覺得他跟富成的私有限,公也有限。
哎,反正百十來号人跟着,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到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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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闌拖羅海地方,行營。
從聖駕到蒙古後,各部蒙古相繼來朝,随着聖駕北上。
來朝的王公台吉,也得了賞賜,袍褂跟錦緞等物。
今年的袍褂,跟每年不同,除了冬日的大毛袍褂與春秋的綢緞袍褂,來朝的長者還得了羊絨呢袍褂。
摸着像綢緞樣絲滑,上面還有繁瑣富麗的繡紋,是蒙古人最喜歡的萬字、蓮花、福壽圖案。
蒙古人憨實,得了比往常多的賞賜,感念博格達汗隆恩的時候,也不吝啬自己的禮物。
禦前的禮物早送了,不好補送,可還有太子與諸位皇子。
于是,從太子開始,到最年幼的十六阿哥,都收到了更多的禮物。
十六阿哥作爲最年幼的皇子,今年收到馬匹數量已經超過十匹。
這麽多皇子中,十四阿哥算是中不溜了,也收到了六匹贈馬,其中兩匹是天山馬。
他腦子活絡,曉得這種收重禮的緣故,跟十三阿哥道:“這都是九哥的功勞啊,曹寅的羊絨呢場,是九哥張羅的,九哥虧了……”
十三阿哥點頭道:“九哥是能幹,就算不在内務府,換成了理藩院,九哥肯定也能當好差。”
十四阿哥瞥了十三阿哥一眼,道:“往後您也不是幼子了,汗阿瑪真疼十六,親自教十六蒙文呢……”
十三阿哥不以爲然道:“十六聰明,性子也活潑,常在禦前,汗阿瑪也能開懷些。”
十四阿哥上下打量道:“十三哥說的是真心話,就半點不嫉妒?”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有什麽好嫉妒的?真要嫉妒,那上頭的哥哥們瞧着咱們也不順眼啊……”
這麽多人都做過幼子呢,哪有那麽多不平?
大了就是大了,就是讓他們見天在禦前,他們也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