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從榮妃手中拿過兩個香水瓶,看着榮妃,沉聲道:“交給朕,朕也想要曉得承瑞他們幾個的殇亡,到底是不是人禍……”
榮妃擡頭看着康熙,帶了幾分迷惘,本以爲是雷霆之怒,沒想到卻是網開一面。
康熙已經站起身來,對外喚道:“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聽了動靜,忙應聲進來。
康熙道:“榮妃縱容家眷,插手内務府事,貪墨銀兩,且放縱鍾粹宮首領太監、宮嬷嬷等人收受賄賂,裏通消息,著降爲……”
說到這裏,他的視線落在榮妃的花白頭發上,道:“著降爲嫔,封宮自省,鍾粹宮随居貴人、庶妃并皇女遷啓祥宮,鍾粹宮即日起封宮!”
榮妃癱坐地上,似帶了幾分不可思議。
康熙轉身,大踏步出去。
梁九功看着榮妃木木的,心裏亦是唏噓。
現在的年輕妃嫔一茬一茬的換,怕是都沒人記得這位主子曾是皇後娘娘位下第二人。
自從當年待年的慧妃薨了,榮妃這個格格就成了皇後主子下第一人,是諸位格格中,唯一一位服二十疋布的格格。
梁九功依舊恭敬着,退了出去,往後殿傳話去了。
榮妃這裏随居的,除了幾位貴人與庶妃,還有一位十七格格呢,這現在都要三更了,時間緊着。
等到屋子裏恢複了平靜,榮妃低下了頭。
她狠狠地握着手心,裏面是混合了紅豆跟綠豆。
再柔弱的母親,心中有了仇恨,也會變得陰險可怕。
她已經不是那個膽小如鼠的吉鼐……
她還有兒子與女兒,怎麽會去明晃晃的害太子?
她隻是安排人給太子牽線,讓佟家跟太子更親密,還讓盛京的其他老姓也私下裏攀上太子,然後在盛京貢品中,毓慶宮就有了雙倍的鹿鞭跟鹿血糕。
吃着鹿鞭,喝着鹿血酒,精滿則溢,等到溢不出的時候,那玩意兒就成了擺設。
她沒有動手去害毓慶宮的三個皇孫,卻努力讓毓慶宮隻有三位皇孫。
她倒是要看看,太子自诩爲尊貴的嫡子,斷絕了嫡出的可能後,會怎麽擡舉自己的庶子……
*
一晚上,紫禁城風雲突變。
啓祥宮宮門被叩開時,僖嫔都傻眼了。
她看着來梁九功,道:“梁總管,這是怎麽回事……”
梁九功道:“皇上吩咐,鍾粹宮即日閉宮,随居嫔禦與十七格格遷啓祥宮。”
僖嫔還要再問,梁九功道:“嫔主子,耽擱不得,這都四更天了,十七格格還要安置……”
貴人庶妃之流還罷,這大夏天的,直接安置在空着的側殿就行了。
十七格格卻是皇女,又是病弱的皇女。
僖嫔知機,立時,道:“太晚了,格格先安置在正殿,明天我再叫人布置後殿。”
隻要她心裏有數就行。
梁九功并不啰嗦,隻提點道:“十七格格可是皇幼女,過幾日皇上要問的。”
僖嫔點頭,叫宮人送上荷包。
梁九功匆匆去了。
皇上一句話閉宮,可是這吃喝拉撒呢。
梁九功雖沒有聽到兩位主子之前在屋裏說什麽,可是想想趙昌那小子之前報上來的,就曉得榮妃……榮嫔這罪名是實打實的。
這到底是第一個女人,盛寵十年,生了六個兒女,情分比不得結發夫妻,也差不了什麽了。
皇上心軟了……
這閉宮,也是給自己留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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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西暖閣。
康熙站在窗前,心裏卻是火燒火燎的。
之前的時候,他無法理解索額圖這些年慢慢露出來的傲慢。
真要說起來,索額圖隻是索尼庶子,要出身沒有出身,要軍功沒有軍功,滿身榮譽,都是自己提拔而來。
他隻當成索額圖年老偏執,才行事越發桀骜,沒有體統。
可是今日将當年的事情連起來,他就曉得索額圖傲慢的理由了。
當時索額圖爲領侍衛内大臣,赫舍裏家掌握着宮廷事,将他這個主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康熙背後生出冷汗。
他想起了康熙二十九年那次生病,太子毫無悲傷之色,随軍的索額圖開始串聯王公大臣。
他當時也是有所警覺,才回銮養病。
還有康熙三十五年,太子舅父一等公常泰直接與火器營都統、副都統私下裏宴飲。
那以後他革了常泰的公,也将赫舍裏家子弟從内班侍衛中不動聲色的升調出去,将紫禁城的守衛都放在與赫舍裏家不相幹的人家。
原來,自己早生了恐懼。
父子之情雖在,可真要赫舍裏家行悖逆之事,太子會如何選擇,似乎也不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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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五所,正房。
九阿哥熱水泡着腳,身上也發汗了。
後頭傳來“呱呱”的蛙聲。
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隻要開着窗,就無法隔絕外頭的聲音。
“這也太吵了,怎麽辦?”
九阿哥想到了伯夫人,道:“咱們還隔了一趟屋子,後頭可是直接挨着的。”
舒舒道:“好辦,明天叫人莊子上拉一百隻鴨子過來……”
九阿哥聽了好笑,道:“鴨子吃蛙卵,也不吃蛙啊!”
舒舒道:“白天關起來餓着,晚上直接放在水溝裏,這一撲騰,蛙就能老實不少……”
本身這樣叫喚,就是爲了繁殖。
環境不安全了,自然換地方了。
這是海澱,處處都是泡子,最不缺水。
九阿哥道:“試試看,直接跟換班的護軍打聲招呼,讓他們放鴨子,放幾天直接給護軍夥房了,他們肯定樂意。”
舒舒點頭道:“行,他們每天吃十隻,就能放十天,效果好的話,十天後還這樣來。”
不過是每天十隻鴨子的問題,就能睡個好覺,值當。
九阿哥點頭道:“好,就這麽辦。”
剛賺了一筆大的,他也豪氣些。
這補陽虛的藥都吃上了,夫妻倆自然是老老實實的躺着了。
九阿哥這次說起了私密話,說起了今天差點賞格格之事,道:“爺當時都給問蒙了,你說太醫都說爺這‘陽虛’了,那就是修身養性呗,結果他老人家倒好,怕爺憋着似的,打算賞兩個人備着,爺當時冷汗都要冒出來了,爺甯願憋着……”
舒舒聽着,并不是很意外,隻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麽早。
還以爲總要過個十年八年後,自己三十來歲了,皇上疼愛兒子,給指年輕的格格下來。
畢竟現下人看來,女人三十,就算是人老珠黃了。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說了實話,道:“我心裏又感動,又擔心,還有些堵……”
平日裏自己也是個孝順的兒媳婦吧?
可是這公公想的卻是給自己添堵。
九阿哥忙道:“汗阿瑪訓斥爺,也是嗔怪爺不愛惜你的緣故,咱們的脈案,都要報禦前的,汗阿瑪曉得你身體還要調養半年,本就是爺錯了,一時混賬,隻顧自己痛快,沒有愛惜你……”
舒舒默默。
她居然有些理解太子爲什麽早年對康熙愛答不理了,這樣一個全方位的“兒控”汗阿瑪,讓人想要避開。
這跟後世那種想要操縱兒女的父母有什麽區别……
舒舒覺得自己越發有耐心了,隻能想好的。
因爲九阿哥現在不大,還表現的體弱,老阿瑪的的慈愛就傾斜了。
自家享受到了“愛子”的好處,就别再糾結弊端了。
她換了話題,道:“明天就二十二了,再有幾日就是十八弟‘抓周’,在那之前三貝勒的事情應該會了了吧,要不然的話,以娘娘的性子,這‘抓周’應該就會不辦了……”
九阿哥摟了摟舒舒,道:“再關兩天應該差不多了,關久了汗阿瑪也舍不得,還有榮妃母呢,汗阿瑪可不是那喜新厭舊的性子,會給妃母體面的。”
舒舒道:“那就好,要不然的話,這日子都沉重了,十弟妹他們之前還計劃去紅螺寺,在那邊多住幾天,要是一直氣氛緊張,也不好這個時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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