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沉吟着,這個事情不能這樣了了。
不爲别的,就爲了兩位小阿哥的私庫裏,有不少是宮裏長輩的賞賜,都登記造冊的。
這個私庫的鑰匙,太子妃沒有沾過手,從開始就是李氏拿着。
隻以爲她是生母,沒有不疼孩子的道理,沒想到竟然會占了兒子的去貼補娘家。
李家也是膽大,什麽都敢收。
太子妃正想着叫人請太子過來,門口就有了動靜。
是太子來了。
太子妃站起身來。
太子進來,臉上緊繃着,直接坐了,看着太子妃,帶了質問道:“你往禦前遞了折子?”
太子妃也跟着坐了,點了點頭。
太子蹙眉道:“怎麽這樣莽撞?不是該跟我說一聲……”
太子妃不緊不慢道:“外頭謠言漫天,連七福晉跟九福晉都被拿出來說嘴,家裏有秀女的人家也沒頭蒼蠅似的亂打聽,根源既是毓慶宮,那自然要從毓慶宮解決……”
黑了心肝的人家,不單看着直郡王的繼福晉位置,還惦記着九皇子府的繼福晉位置。
畢竟女子産關難過,生一個都去半條命,生三個丢了性命也不意外。
尤其是都過了月子,九福晉還閉門不出,更讓人心生猜測。
至于七貝勒府,則是有人猜要進側福晉,就有些勳貴庶房旁支的格格打聽着。
毓慶宮這裏,也不例外,成了熱竈。
太子妃惡心的夠嗆。
眼下,她垂下眼睛,掩下眼中的輕鄙。
太子不高興道:“那也當我給汗阿瑪上折子才是。”
太子妃擡頭看着太子,道:“管束東宮女眷,不是我的職責麽?”
太子:“……”
道理是那個道理,可總覺得他慢了一步,太子妃像是“以退爲進”。
太子妃繼續道:“既是我之失職,早該請罪的。”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折子上都寫了什麽?”
太子妃看着太子道:“請罪,沒有約束好李氏,使得謠言漫天,還有我叫太醫重新扶了脈,既是有疾,不能誕育皇孫,就請皇上再擇八旗秀女充盈東宮……”
太子面上帶了不自在,移開了眼睛,道:“産育傷身,都是尋常事,養個三、五年就好了,哪有什麽絕對的……”
太子妃聽了,神色不變,卻是袖子裏攥緊了拳頭。
李氏……
太子還是不打算将李氏的惡行擺出來,太子妃也無意将此事拿到台面上說。
那樣的話,她顯得太過無能可憐。
她望向撷芳殿的賬冊,道:“正要打發人請爺過來,這是撷芳殿的賬冊,上頭李氏賞賜出去的物件看着眼熟,不少是大阿哥跟二阿哥名下的财物,其中還有上宮冊的,這個不好流到外頭去……”
太子聽了一愣,随手拿去了賬冊,看了幾頁。
他早曉得李格格待娘家親厚,卻沒有當回事,隻以爲是仨瓜兩棗的,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除了直接打發人送出宮的,她還私下裏賞了李家人這麽多回。
他惱的不行,可是想到弘皙還是有些遲疑。
生母已經不行了,外家也要問罪?
随即他想起之前的打算,是準備給弘皙另外擇養母。
如此的話,李家這裏處理清楚了也好。
他就帶了不快道:“豈有此理!不必瞞着,直接以偷盜論,吩咐慎刑司按賬冊追繳!”
太子妃望向太子,實沒有想到他這樣心狠。
盜竊東宮财物,這個罪名砸實了,李家人就是抄家籍沒的下場。
太子看着太子妃,道:“嗯?”
太子妃垂下眼道:“聽爺的吩咐……”
太子看着太子妃的模樣,總覺得别扭,皺眉出去了。
奶嬷嬷在旁,帶了擔心,道:“那……到底是大阿哥、二阿哥的外家,兩位阿哥都大了,别再因這個記恨上娘娘……”
太子妃道:“叫人往慎刑司傳話吧,東宮要進八旗秀女了,到時候皇孫不會少的。”
以太子的性子,可不是有耐心教兒子的,又素來以嫡子身份爲傲,回頭有了出身體面的阿哥,不會太在意李氏的兩個兒子。
做了幾年夫妻,太子妃也看出太子的秉性,是真的涼薄,跟誰都差着一層。
皇上早年親自教養太子,一再提高太子待遇,但凡外頭督撫的貢品入宮,都是毓慶宮先挑。
可是太子呢?
他反倒聽了赫舍裏家人的挑撥,覺得皇上對他看重,是因爲對元後内疚的緣故。
還說皇上早年流連後宮,多有内寵,所以皇後郁郁寡歡,才在産子後血崩而亡。
還有當年出生的皇子皇女爲證,三個月的功夫,除了太子之外,後宮還前後生了三個皇子皇女。
皇上提及元後夫妻情深,都是虛的,實際上另有内寵,否則不會在次年又添了兩個阿哥。
這些話,是大婚後太子無意跟太子妃透漏出來的。
太子妃明白太子的用意,不外乎覺得夫妻一體,可榮辱與共。
隻是太子妃覺得太子想的太多了。
這天下當父母的,對兒女好不是正常的麽?
尤其是人都有憐弱之心,外加皇上自己也是父母親緣薄的,更容易憐愛太子孤苦。
哪有什麽這個、那個的原由……
皇上就是皇上,壓根就不需要去讨好或彌補什麽。
要是真如赫舍裏家人所說,皇上對太子愧疚多于慈愛,那别說是過問生活起居,怕是連見都不想見。
赫舍裏家才是存了算計,爲了赫舍裏家的前程,以疏間親,偏生太子還信了。
弄得這些年,皇父都不親近,更别說皇子阿哥。
不相信皇上真心實意的慈愛,反而将赫舍裏家人當親人,這不是糊塗蛋是什麽?
太子妃苦笑,皇上偏疼太子不假,可在其他皇子阿哥面前也是慈父,太子不友愛兄弟,皇上會讓這樣的太子繼位?
*
永清縣,北閣驿行宮。
今日,康熙親臨永定河堤,現在召了馬齊過來。
本擔心今天有雨,影響河工,既是沒有下雨,正好可以趁着河水幹涸之時,拓寬河道,所挑之土,直接用來培築堤壩。
既有直郡王帶了宗室再次督工,馬齊可催促河道總督衙門,将江南、浙江、江西、湖廣四省協運的永定河樁木催運前來,以免耽擱工事。
馬齊應了。
康熙想了想,道:“從前年開始,戶部總共撥了多少銀子給永定河工事?”
馬齊沉吟了一下,道:“三十七年一百四十萬兩銀子,三十八年八十五萬兩,今春六十萬兩……”
康熙三十七年春天的時候,渾河水發,淹了不少良田,百姓苦不堪言,而且還有倒灌京城的危險。
畢竟在那之前,康熙七年,渾河就淹過京,午門都泡塌了一角,洪水整整二十天才退下去,京城百姓苦不堪言。
爲了防止舊事重演,康熙點了直隸總督小于成龍治理渾河。
一百四十萬兩銀子砸下去,耗時三個月,招募十幾萬民夫,挖出兩百裏新河道。
當時于成龍請皇上賜新河道爲永定河,不過康熙尋思過後,将整個渾河賜名永定河,又封了永定河神,就是求着京畿不再受水患之苦。
接下來的兩年,戶部也撥了銀子,繼續完善永定河河工。
“兩百八十五萬兩銀子……”
康熙算着這個數字,也是帶了心疼。
這還隻是永定河河工耗費,大頭還在黃淮。
他想了想,道:“叫工部安排司官兩員,另記工程檔案,八旗分段築堤,十年之内但有疏漏,隻問該旗都統、副都統!”
馬齊躬身應了,心下卻是覺得不對頭。
皇上這是這兩年親自巡河堤多了,曉得了築堤的貓膩?
這是懷疑河道總督衙門……
河工的銀子,确實是要的太多了。
每年五百萬兩銀子起步,趕上雨水多的年份,就要再多個兩、三百萬兩,最多的一年,要了一千一百三十七萬兩。
要是按照皇上的标準,所修築河堤以十年論的話,那河道總督每年撥出去的銀子,就對不上賬了……
等到馬齊下去,康熙陷入沉吟。
他想的不是貪墨事宜,而是發現了這次八旗役工的不妥之處。
抽調的人手,居然有不少胡子一大把的。
這樣的人過來,能當什麽用?
這還是他眼皮子底下,親自下令抽調的八旗披甲。
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些招募的河工什麽樣?
康熙想到了九阿哥的小氣,不肯多補執役人口,按照每次差事所需的人手安排,沒有富餘,也不安排輪班。
每個人的差事都安排的滿滿的不說,還有考核。
做到好的,賞;做的差的,罰。
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
同一份差事,每個人拿的薪俸不同。
他當時覺得過于小氣,現在覺得也是個法子。
要是按照之前的計算,每一丁口每日固定的銀錢,可二十歲的青壯與五十歲的老者出力不同,自然會有不忿。
一來二去的,就都成了糊弄了。
之前按日計工錢的方式也不大妥當,起碼在河工上不大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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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九皇子府。
舒舒要伸展伸展,趁着太陽沒有落山,九阿哥就陪她在府裏溜達。
夫妻倆就走到正院來。
“等到端午節後,咱們挪到園子那邊去,府裏誰看家……”
舒舒随口說着。
九阿哥道:“福松跟張廷瓒吧,反正也沒有什麽事兒……”
正說着,崔百歲過來了,道:“主子、福晉,外頭來人,說是叫曹順,是主子的奴才,來求見主子……”
九阿哥聽了,帶出歡喜來,看着舒舒道:“正缺人使喚呢,總算是回來了……”
舒舒想了想從京城到雲南景東的距離,還真是佩服曹順速度,原以爲要五、六月份了。
畢竟這單程距離就是六千多裏,中間還經過不少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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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盟主大大,每天在後台看到大大的打賞,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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