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就是豬肉、羊肉、雞鴨跟豆腐、雞蛋。
除了蔬菜按月不同,其他都是年複一年,大家都夠夠的。
所以宮裏的主子,就都不大愛吃飯,吃饽饽的時候多些。
康熙想着九阿哥昌平的那兩個大暖房,才有了這個念頭。
宮裏主位娘娘都算上,才十人,連帶太後與兩位太妃,每人每天一斤洞子菜,一天下來就是十多斤,一個月下來三百多斤,九阿哥的暖房能騰出來。
九阿哥卻沒有應聲,也在心裏算這個數量,猶豫了一下,道:“汗阿瑪,入九後,兒子每五天打發人去昌平取一次菜,要不就每回直接孝敬乾清宮膳房一百斤,汗阿瑪再往下賞就是了,不好走采購的例,兒子挂着總管,私産跟内務府采購混在一起,就開了不好的先河,往後下頭郎官、司官跟着效仿,那内務府采購就成一攤爛賬……”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康熙樂意得兒子的孝敬,卻不好的大喇喇的剝削兒子貼補其他妃嫔。
他皺眉道:“怎麽就賬目不清晰了?按照外頭行價結算就是。”
九阿哥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早年曉得妻子在百望山養豬的時候,九阿哥生過相似的念頭,就是将豬賣給宮裏。
可是被妻子勸誡過,也見識過禦膳房采購的弊情,上下沒有幹淨的,他怎麽肯沾邊?
九阿哥就道:“汗阿瑪,您就心疼心疼兒子吧,按照行價結算這個,就有個上限下限,兒子這樣身份,禦膳房采購兒子的東西,指定會按上限,可是那樣的話,這一筆支出就虛高,往後下頭的人用這個法子貪墨,說不得還要将兒子當成始作俑者,兒子可不想承擔這冤枉……”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兒子曉得,内務府這裏經手的銀錢多,外頭也有人嘀咕兒子貪了的,兒子敢說,内務府的銀子,兒子但凡沾過一兩,那就叫兒子短折而死!兒子懶得跟那些糊塗人掰扯,可是兒子清清白白的,也不想瓜田李下,多一條讓他們說嘴當“實證”的罪過……”
康熙聽着,臉色發黑。
九阿哥都能發現眼下京城風氣不好,康熙自然也曉得。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道:“不孝子,什麽都敢說,也不怕忌諱?往後再這樣胡咧咧,朕罰你半年不許說話!”
九阿哥立時閉上嘴,很是乖巧。
康熙也曉得九阿哥名聲不好,不強迫非要“采購”了,隻道:“能挪出這麽?實在不行,每月湊上四百斤也行。”
洞子菜不像蘿蔔、白菜,不必每樣非一斤不可,可以半斤。
九阿哥道:“不挑種類,四百斤指定是有的,湊湊六百斤也差不多,到時候再看,兒子不會勉強。”
康熙點頭道:“那就這樣吧,叫内務府明年開春在湯山建暖房,按照你們别院的兩倍面積建造。”
這便宜占一年就行了,也不能老占。
九阿哥應下。
聽完了康熙的“正事”,他想起了自己的。
他就道:“汗阿瑪,兒子給您預備的‘年敬’帶過來了,就在外頭。”
有一有二,這已經是第三年的“年敬”。
康熙已經習慣了,心裏也帶了幾分期待,誰不愛收禮呢?
皇帝也不例外。
他不跟九阿哥假客氣,道:“今年是什麽?叫人擡進來吧……”
九阿哥沒有急着回話,而是叫門口的小太監傳話。
少一時,何玉柱與孫金擡了箱子進來。
九阿哥親自打開,抱出個金老虎來。
兩個拳頭大,惟妙惟肖的。
看着個頭不大,可卻是實心的,一個足有小三十斤。
等到金老虎擺好,又是三隻金豹子,比金老虎小一圈,纖細許多。
“兒子看了内務府送回來的公文,汗阿瑪這次出巡先射一頭老虎,又射三豹,兒子就叫人預備了這個,用了一千兩金子……”九阿哥解釋道。
總不能直接送金餅子,太俗氣了。
金如意送過了,就臨時想起了這個。
康熙的心情大好,可是聽到這個分量,有些擔心,看着九阿哥道:“你有孝心朕欣慰,可不許逞強,别出了虧空。”
九阿哥道:“汗阿瑪您就放心吧,兒子這也是‘借花獻佛’,内務府下頭的年禮到了,這是官場規矩,兒子不能不收;可收了心裏也不踏實,直接過個手,孝敬給汗阿瑪,說起來還是兒子占便宜呢……”
說着,他想起了一件事,從衣服暗袋裏拿出個文書來,是内務府需要增設管院大臣與值年大臣的那個,接着道:“不過或許是最後一年這樣豐厚,明年應該就沒這麽些了……”
他将那個文書呈上道:“汗阿瑪谒陵之前,兒子跟老師提了一回增設管院大臣之事,老師傳話給兒子,說是汗阿瑪說回來再議,兒子這些日子,就将缺人手的衙門标注出來了。”
康熙看了,就明白九阿哥爲什麽說明年“年敬”沒這麽豐盛了。
内務府衙門被分割開來,往後下頭的郎中、員外郎要孝敬的,也是上頭的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
滿額的話,可以安排十三、四個人。
除去内務府總管裏選派的,還有八、九個缺。
康熙撂下這個,打算再仔細琢磨琢磨,事緩則圓。
九阿哥又想起第二件事,從荷包裏掏出季弘的禮單來,打開折頁,再次呈上,道:“汗阿瑪,您再看看這個……”
康熙接了,看着隻幾行字,沒頭沒腦的,有些疑惑,道:“這是你們府新添置的産業?”
都到江南折騰了?
什麽時候打發人去的江南?
還是給曹寅寫信,讓曹寅幫忙置辦的?
茶園一處,果園一處,海貨鋪子一處,這倒是合了九阿哥夫婦平日裏做派。
九阿哥搖頭道:“不是兒子産業,是季家的禮單,跟每年的土儀不一樣,兒子也不敢收,就給您瞧瞧,季家應該是察覺到金家要倒了,吓到了,心裏沒底,才在兒子這裏鑽營……”
季家去年開始挂了内務府皇商,供應太湖石跟江南花木這兩項。
所以,跟九阿哥這個内務府總管,也算是松散的上下級。
康熙聽了,臉上多了冷意,告誡九阿哥道:“這就是商賈了,四處鑽營。”
要處置金家,知曉的人并不多,可是季家就通過蛛絲馬迹有所察覺,開始找後路。
九阿哥點頭道:“是啊,也就是兒子心正,真換了個貪的,這時候肯定趁火打劫,獅子大開口,那樣的話,也是合了季家的意,有利益捆綁着,不知不覺就上了賊船!”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要是沒有小湯山的利潤,你手頭不富裕,那你上不上季家的賊船?”
九阿哥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不上,兒子是皇子阿哥,要是兒子口袋裏富足,有本錢,指望季家人跑腿打雜,那兒子樂意搭理他們;可要是兒子手頭緊,那才懶得搭理他們,難道還能爲幾兩碎銀子,給他們跑腿?那成什麽了?”
康熙聽了,心下滿意。
這才是皇子阿哥的做派。
什麽時候都不當丢了皇子阿哥的體面。
季家……
季家的買賣遍布江南,季家族人子弟也多,在地方上口碑也好。
他看了眼手上的禮單,又掃了眼威風凜凜的金老虎跟金豹子。
也不能老占兒子便宜。
不說别的,一冬天的洞子菜,要是算銀錢,也不少。
他就将禮單遞給九阿哥,道:“既是他們送的,你就收吧,也省得他們心裏不安。”
九阿哥雙手接了禮單,笑道:“那往後汗阿瑪的龍井茶跟橘子兒子包了,還有海貨鋪子,到時候也讓他們按月送京城送海鮮幹貨過來,旁的還罷了,海參味甘性平,補腎益精,到時候汗阿瑪每日炖了吃,宮裏就月月都有好消息了!”
康熙聽着前頭的話,還頗爲欣慰,聽到後頭,隻剩下哭笑不得,呵斥道:“又看什麽閑書?”
九阿哥道:“不是閑書,是《本草》,兒子覺得當人人讀《本草》與《大清律》,《大清律》律己,《本草》養生,這兩本書都讀好了,兒子就奔着長命百歲使勁。”
康熙搖頭道:“盡是歪道理,不可一知半解就随意進補,入口的東西,一定要經了太醫。”
九阿哥點頭道:“嗯嗯,汗阿瑪您就放心吧,兒子還等着當曾祖父,看着汗阿瑪五世同堂呢!”
康熙失笑道:“豐生還不滿周歲,你倒是想得長遠……”
九阿哥歎氣道:“這時間過得快啊,兒子福晉惦記着豐生他們幾個學說話,兒子覺得就是一轉眼的功夫,不說别人,大哥家的侄女都十三了,阿克墩十歲,再過二十多年,汗阿瑪您過七旬萬壽的時候,說不得皇玄孫都有了……”
康熙聽着九阿哥的話,也想起以後。
皇玄孫不好說,皇曾孫肯定是看到了。
古往今來,還沒有哪個帝王五世同堂。
漢武帝四世同堂,本朝太祖皇帝四世同堂。
康熙的心情有些微妙,既是盼着那一日,又是希望那一日緩些來……
出了乾清宮,九阿哥依舊保持着歡喜模樣。
壓根就不用自己費心,就多了幾份産業,這自然是好事。
隻是他走到甬道的時候,停下腳步,看了眼翊坤宮方向。
人心都是貪的。
自己不樂意舒舒關注旁人,舒舒也容不下自己去寵愛格格。
可是這種獨占與嫉妒,隻有夫妻之間才能露出來。
自家娘娘是妃,連不高興的資格都沒有,可是心裏又哪裏會那樣豁達。
隻能自己想開些了,九阿哥心裏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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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個白銀盟主,謝謝大大,盟主加更與之前的補更會穿插着來。
下一更7月7日中午12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