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個圍場中,行圍也進行到尾聲。
中間各種鹿鳴,箭支亂飛。
三阿哥并沒有上場,而是騎馬站在一處高地眺望此次行圍。
眼見着隊伍齊整,圍獵調度周全,三阿哥的視線就去尋找人群裏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穿着金色皇子服,在人群之中很是鮮明。
三阿哥想到過幾日的聖駕巡永定河,點了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随扈。
四阿哥還罷了,正經幹活兒的人。
如今河道打官司,中間牽扯的也有銀錢賬務,跟四阿哥的戶部也貼邊。
可十三阿哥呢?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從三十七年夏天,十三阿哥第一次随扈開始,接下來這三年,是一次不拉。
隻要皇父出門,帶的皇子必有十三阿哥一個。
之前這樣待遇的,隻有他跟大阿哥,就連四阿哥、五阿哥都隻是随扈的次數多罷了,沒說每次都要跟着。
這兩年三阿哥這裏,已經不是次次都有了,有點像四阿哥與五阿哥似的,開始穿插着來了。
三阿哥伸着舌頭,舔了舔後牙膛。
“愛屋及烏”?
還真不是。
如今宮裏最受寵是和嫔跟王貴人,還有宜妃這個老牌子寵妃。
有體面的,還有惠妃。
敏嫔就是中不溜。
那就是皇父看好十三阿哥的能力。
十三阿哥的文武功課确實出色,連三阿哥都有耳聞。
三阿哥生出緊張來。
上一個文武功課都出色的阿哥是他自己!
這樣的阿哥,不就是最合适的議政王候選麽?
皇父改了主意,打算将十三阿哥也給太子使喚,才帶在身邊教導?
三阿哥覺得自己該争氣起來了,不能在太常寺過安逸日子。
明年十三阿哥就成丁,這指婚、學差事都連上,說追就追上他們……
*
當天晚上,圍場這裏就有小宴,沒有宗室跟大臣,隻有康熙與幾位随扈的皇子。
除了禦座之外,下頭的皇子設的是雙人席。
東邊首座是大阿哥與三阿哥,次席是八阿哥與十阿哥。
西邊首席是四阿哥與五阿哥,次席是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
晚上的席,就是全鹿席,烤鹿肉、煎鹿舌、鹿筋山藥火鍋、鹿血燴豆腐、紅燒鹿腸、爆炒鹿肝、清蒸鹿羔等。
直接配的就是鹿血酒。
大阿哥這裏,眼睛都黏在酒壺上了。
他這兩年喝酒喝的厲害,不說一天三頓,也差不多。
結果這兩天随侍禦前,就少了酒。
昨天還輪值宿衛,不能沾酒。
眼下他正饞着,看着鹿血酒,酒蟲就勾起來。
隻是一人跟前擺了一壺,這酒壺細長條,看着應該也就二兩多,這夠幹什麽?
他就看了眼三阿哥跟前的酒壺。
要是兩壺加起來,那就能解饞了。
他旁邊坐着的三阿哥,沒有察覺自己的那壺酒被惦記了,則是看着斜對角的十三阿哥。
跟讨人嫌的十四阿哥相比,十三阿哥這相貌跟行事還真是沒得挑。
壓是壓不下去的,還是得拉攏着,得讓他曉得長幼。
即便兩人都給東宮爲臂膀,也要分了主次。
自然是自己這個哥哥爲主,十三阿哥這個弟弟爲次。
十三阿哥察覺到三阿哥的視線,回望了過來。
三阿哥見狀,就舉了杯子,對十三阿哥笑了一下。
十三阿哥見狀,也舉了杯子,很是恭敬模樣。
實際上他心中很不以爲然,諸位兄弟中,他不喜的就有三阿哥一個,實沒有個當哥哥的樣子,還會算計人,要提防着。
隻是他有了城府,面上并不顯露出來喜好。
十四阿哥則在看着康熙。
皇父身姿挺拔,還沒有開始留下巴的胡子,隻留了嘴唇上的短須,看着像是四十來歲,比莊親王、信郡王看着年輕太多了。
康熙也在打量着兒子們,被十四阿哥的目光引過來。
康熙擡了擡眉毛,像是在詢問十四阿哥有什麽事。
十四阿哥想了想,提了酒壺起身,到了禦桌前,帶了笑道:“兒子給汗阿瑪斟酒吧?”
康熙輕哼道:“無事獻殷勤,這酒朕喝的不踏實!”
十四阿哥很是老實道:“汗阿瑪,兒子不想掌圍了,費心還費口水,自己射箭也不踏實,明兒兒子能跟着汗阿瑪麽?兒子想要看汗阿瑪射獵!”
康熙很是好奇道:“你不是盼着自己掌圍麽?怎麽才一天,就夠了?”
十四阿哥帶了抱怨道:“掌圍沒意思,兒子還小呢,不想掌圍了,想要跟在汗阿瑪跟前學箭,往後也跟汗阿瑪似的,開十五力弓!”
康熙聽着,心情大好,眼中多了得色,道:“耐住性子,每天練習再加半筒箭,好好鋪陳好基礎,再說其他。”
他年輕的時候,确實是十五力弓可控弦,隻是不持久,每次隻能射三箭,再射就脫靶。
那是什麽時候?
他看了眼坐着的兒子們,目光落在四阿哥與五阿哥那一桌。
大概就是像四阿哥與五阿哥這麽大的時候。
諸皇子之中,隻有老大跟老三能勉強追上他,以後應該還會加一個十三阿哥。
皇子們雖沒有青出于藍勝于藍,可也算各有所長,沒有給他這個汗阿瑪丢臉。
十四阿哥在旁倒酒,道:“嗯,嗯,兒子一定踏踏實實的,壘實根基,往後做汗阿瑪的大将軍王,爲汗阿瑪開疆辟土!”
眼下八旗風氣糜爛,旗人跟宗室尚武之風日減,正是康熙憂心之處。
眼見着十四阿哥有這份志氣,康熙覺得歡喜,贊道:“好,朕等着,看朕的大将軍王所向披靡。”
十四阿哥也是偷着樂,自己以後不用盼着長大了。
皇父不缺長大的兒子,缺沒有長大的。
所謂“彩衣娛親”,就是如此吧?
咦?
九阿哥天真爛漫,是不是故意的?
*
京城,九皇子府。
“阿嚏!”
九阿哥正泡着腳,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舒舒見狀,忙遞了毛巾給他,道:“爺這是着涼了?”
九阿哥搖搖頭道:“沒,府裏、衙門、馬車上,也沒怎麽在外頭。”
舒舒聽着,反倒是不放心了。
家裏、衙門、馬車上都熱,就算不去其他地方,這一天之中也是熱冷交替了好幾回。
舒舒就到了門口,喚了白果吩咐道:“叫膳房熬兩碗姜茶來,要濃些。”
白果下去預備了。
九阿哥在屋裏聽到,道:“爺沒事兒,身上也沒症狀,說不定是誰念叨爺呢。”
舒舒柔聲道:“爺就當陪我,中午跟十弟妹在暖房裏待了會子,出了一身汗,估計吹到了,眼下太陽穴有些疼。”
上午妯娌兩個說完話,吃了午飯,就去暖房裏摘菜與看花去了。
有幾盆茶花正值花期,舒舒叫人給十福晉帶上了,明天大家可以賞看。
九阿哥聽了,忙擦了腳,伸手摸了摸舒舒額頭。
還好,并沒有發熱。
“還有旁的症狀沒有?”
九阿哥關切道:“受風着涼可不是鬧着玩的!”
舒舒揉了揉脖頸道:“這有些不對勁,肩膀也有些酸。”
九阿哥道:“你這是受風了,真是不小心,老姜太醫再三吩咐過的,這半年你骨縫還開着,今冬一定要仔細保暖。”
舒舒的肩膀确實有些僵,肩周的位置不大舒服。
她就在炕上歪了,道:“家裏不是有膏藥麽?一會兒爺幫我貼兩副。”
九阿哥幫她揉着肩,又問道:“隻肩膀跟脖子麽?腰呢,也疼了麽?”
舒舒搖頭,道:“沒有,脖子是沒有帶風領,灌了風的緣故,其他無礙的。”
九阿哥道:“明天叫人再接老姜太醫過來一趟,給你診個脈,開兩個食譜的方子。”
舒舒搖頭道:“明天抽不開功夫,後天吧,給爺也看看,咱們一起補。”
三九補一冬,來年無病痛。
進九“補冬”也是勳貴的養生常态。
眼下離進九還有幾日,正好可以預備上。
九阿哥本給她揉着脖子,聽到這裏,不由皺眉,抱怨道:“你說老十福晉是不是傻?”
舒舒轉過頭,看着他道:“爺怎麽又這樣說,十弟妹就是性子單純些,心裏明白着呢。”
九阿哥撇嘴道:“爺說的不是她的性子,是明天請客的事兒,你說旁人家請客,都是正經理由,婚喪嫁娶、添丁喬遷之類的,辦個酒席,還能收份子錢,能賺不少;你說她圖什麽?還弄個‘鑒寶會’,到時候旁人看中了,是送還是不送?收不到禮不說,還要往裏倒貼,這不是大傻子是什麽?”
舒舒道:“嫂子們都明事理,沒有那愛占便宜的人。”
送肯定是要送的。
隻是真從十福晉這裏看到什麽新奇東西,誰還能白拿不成?
都是有來有往的。
九阿哥依舊不贊成道:“老十不在家,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時候,就不能安生些。”
舒舒聽不下去了,在九阿哥的腰上擰了一把,道:“照爺這樣說,爺往後要是不在京的時候,我也得鎖門閉戶的,不能待客,也不能出去了呗?”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道:“你跟她不一樣,你沒事兒也不會非要請客,還扯這種不尋常的請客理由。”
舒舒覺得頭有些疼,道:“爺真覺得不妥當?就是女眷湊到一起吃頓飯罷了,也沒有旁人……”
九阿哥輕聲道:“咱們曉得老十福晉沒有其他用意,可旁人怎麽看呢……”
*
一号了,吼吼,打滾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