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聽了,腦袋立時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道:“豐生他們幾個種痘之前,兒子不想這些……”
康熙蹙眉道:“跟豐生他們有什麽關系?”
多兩個格格還能影響到小主子?
九阿哥看了康熙一眼,道:“我嶽父那邊清淨,兒子福晉也不曉得那些内宅陰私,可這女人多了,哪有不生事的?到時候兒子是顧着外頭,還是顧着家裏?算了,兒子還想要養好身體,多生兩個嫡子呢,下回跟菩薩說一聲,别一對雙了,一個一個生,不着急……”
康熙雖說也是重視嫡出,可聽着這話,卻有些不順耳,道:“嫡出,庶出,不都是你的骨肉,你還挑挑揀揀不成?”
不過内宅陰私,他想到了毓慶宮的李氏與五貝勒府的劉氏,都是因生了庶長子而生事,後者隻是争寵,前者卻是志向遠大、陰害主母。
還有八阿哥那邊,爲了庶長子的位置,那些奴才也害了八福晉一回。
再往前說,乾西二所的時候,劉嬷嬷安排相克的飲食給董鄂氏,也是奔着九阿哥的庶長子去的。
康熙心中不由警醒。
九阿哥點頭道:“當然得挑揀了,買豬看圈,這生孩子也得挑人,要不生出愚笨的怎麽辦?不夠操心的……”
說到這裏,他怕康熙繼續說這個,立時道:“汗阿瑪您就瞧好吧,往後兒子這一支的嫡出血脈肯定是最多的,教養的肯定也頂頂好!”
康熙冷哼道:“大言不慚,你自己都沒學好,怎麽教養出頂頂好的孩子?”
九阿哥神色坦然道:“兒子有自知之明,兒子教不好,讓能教好的人教就好了,到時候武功課,就讓兒子嶽父操心;文功課,就讓兒子老師操心;爲人處世的道理,就讓汗阿瑪您操心,等到豐生十五,兒子直接給他請封世子,往後府就讓他當家,上頭有汗阿瑪看着,怎麽也立起來了!”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九阿哥笑道:“誰叫兒子是有福之人呢,小時候上頭有汗阿瑪,不用兒子操心;往後有兒子,兒子也不想操心,生了一場,分家銀子也給了,就行了呗,就是兒女是債,也還的差不多了。”
康熙不想再聽他廢話。
歸根結底,就是懶散罷了。
他看着太醫道:“給九阿哥下方子,九阿哥行針事宜,也交由你負責。”
那太醫躬身應了。
九阿哥還想要再掙紮一下,道:“汗阿瑪,要不隻吃藥吧?紮針還是算了……”
不管是短針,還是長針,看着都銀光凜凜的,讓人渾身發僵,心生恐懼。
康熙擺手,道:“不要啰嗦,也不許諱疾忌醫,下去吧!”
在回宮見榮妃之前,他想要去見見惠妃跟宜妃。
這些年大家都是一起相伴着走過來的,這紫禁城是他的紫禁城,也是她們的紫禁城。
九阿哥的臉成了包子,不情不願地應了。
那太醫提了醫箱,跟着九阿哥下去。
康熙若有所思。
梁九功乖覺,拿了杯子,給康熙換了大麥茶。
康熙忍不住贊道:“老九有一句也不算錯,且看好的,你說他這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是經濟上确實有長處,前後大半年的功夫,‘借雞生蛋’,給大家分潤了一百多萬兩銀子出來,自己還剩下那麽多,口口聲聲說給豐生他們攢銀子,有了茶山,就往後有了來銀子的門路,倒是不用再操心了……”
梁九功道:“奴才最佩服的,還是九爺這孝順勁兒,做什麽都先想着皇上,九爺常念叨着‘好人有好報’,百善孝爲先,照奴才看,這也是九爺孝順到了,沾了皇上的福祉,這好運氣就跟着來了,做事才這麽順當……”
這财神牌子多好看啊,金燦燦的,還是實心的。
梁九功愛的不行,也荷包裏裝着呢。
不是貪财,重金辟邪,這身上踏實。
康熙将這話在嘴裏沉吟了一下,覺得九阿哥這是受佛家影響太深,信了因果。
想來也是,本來太醫說子嗣艱難的,結果去年南巡跟着太後燒了一路的香,回京後還去了紅螺寺,這求子成功,就有些魔怔。
佛家那一套,信了可靜心,卻也不宜太信。
馬齊政務繁忙,顧不得九阿哥那邊,回頭叫了張廷瓒,讓他翻翻史書,給九阿哥講講佛道之害……
*
九阿哥出了清溪書屋,嘴巴就撅起來。
差點引火燒身了!
汗阿瑪可是有過前例的。
康熙三十四年是選秀之年,要給五阿哥、七阿哥選皇子福晉。
皇父就心血來潮,想到上頭的幾個大兒子内眷也不多,就全都賜了格格,小兒子老八那裏,還翻倍,直接四個。
九阿哥笃定的,要是方才自己沒有将此事支應過去,那汗阿瑪肯定也不會單賜自己,老十那邊也沒跑。
那樣才是皇父眼中的公平公正。
可是老十連嫡子都沒有呢,真要弄出來庶長子來,往後還有的亂。
還有自己……
真要領兩個格格回來,往後這夫妻恩愛,就要相敬如賓了,說不得就要鬧出“一府兩治”來。
汗阿瑪怎麽回事兒?
太愛插手兒子家務事了……
這也不能太親近了,要不這回拒絕了,還有下一回……
這是自己是鳏夫,也見不得兒子跟兒媳婦太親近?
這簡直就是刁公公……
旁邊跟着的太醫見狀,忍不住安慰道:“九爺放心,隻下幾針,還是以方藥爲主。”
九阿哥歎氣道:“沒事兒,你就是到時候紮準點兒,爺怕疼。”
那太醫道:“您放心,不疼,就是有些酸麻。”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酸麻個屁,好像自己沒針灸過似的,那明明就是酸疼。
出了小東門,九阿哥想到舒舒也好幾天還沒有請平安脈了,就打發何玉柱先行一步,道:“跟福晉說,爺帶了太醫過去,是大方科的,正好給她與縣主也請個脈。”
這是打算直接帶太醫去正房了。
何玉柱先行一步,回去報信去了。
太醫心中納罕,之前在禦前看九阿哥惱羞成怒的樣子,還以爲會被爲難,結果倒是不提了。
九阿哥也想到方才的情形,小聲提醒道:“方才的話,不要再說了,爺還要臉呢,福晉跟前也不許提啊,就說‘天熱、夜不寐’就行了,不許說旁的!”
太醫忙道:“您放心,臣曉得規矩。”
九阿哥點點頭,道:“曉得規矩就好。”
*
北五所,正房。
聽說九阿哥帶太醫回來,舒舒不由擔心,道:“爺又氣着了?”
何玉柱剛才在清溪書屋外,不曉得裏頭情形,可是想着自己主子的情形,搖頭道:“看着不像,許是給福晉求的。”
舒舒卻覺得不對勁。
又不是其他時候,現在局面這樣微妙,哪裏是求太醫的時候的,況且自己還好好的。
不過既是人來了,舒舒也暫時放下其他,吩咐核桃道:“去請阿牟過來,請平安脈……”
核桃應聲去了。
少一時,伯夫人跟着核桃過來,面上帶了關切,仔細地打量舒舒好幾眼,道:“可是哪裏覺得不舒坦?”
舒舒搖頭道:“好着呢,應該是皇上不放心九爺,給九爺安排的人。”
伯夫人見她确實如常,才放下心來,道:“有不舒坦的,不許瞞着,你這元氣還要調理些日子。”
“嗯,嗯……”舒舒乖覺應了。
娘倆說話的功夫,外頭就有了腳步聲,九阿哥跟太醫到了。
“先給縣主請脈……”九阿哥吩咐道。
主要也是爲了縣主。
九阿哥想到後院離水溝更近,蛙聲更響亮,擔心伯夫人也睡不安生。
太醫給伯夫人扶了脈,道:“縣主也有些‘夜不寐’的症狀,臣下個方子,平日裏可以多喝玫瑰花茶,疏肝理氣。”
舒舒在旁,不由懊惱。
之前就想着找樂鳳鳴問問坤寶丸跟逍遙丸的,結果懷孕生産坐月子,都給撇腦後去了。
她就對那太醫道:“《太平惠民和劑局方》上記載了‘逍遙丸’,稱之爲‘女科聖藥’,縣主可否直接用此成藥?”
之前她讓樂鳳鳴幫着預備了幾盒逍遙丸,可是伯夫人沒有吃。
是藥三分毒,舒舒見她症狀不明顯,就也沒催着。
太醫想了想,搖頭道:“貴人用藥,都是單人單方的多,更對症些……”
九阿哥道:“爺記得你跟樂鳳鳴提過一回,女科聖藥的話,那是不是你也能用?”
舒舒想了想逍遙丸的功效,主要是月經不調跟更年期綜合症的,還有睡眠障礙的。
自己雖有些血氣虛,可是經期正常,睡得也不錯。
她搖搖頭,道:“不對症,阿牟跟娘娘許是更合些。”
九阿哥就對那太醫道:“既是單人單方好,那你就按照縣主的方子制藥不就行了,比整日裏喝藥湯子強,省得壞了胃口,回頭再看看我們娘娘那邊的平安脈。”
太醫聽了,露出爲難來,道:“九爺,臣不善治藥,娘娘那裏,也有其他太醫負責看診。”
藥師是藥師,太醫是太醫。
太醫跟太醫之間,也是各自有各自差事,不好輕易伸手。
九阿哥點頭道:“行,爺曉得了,下方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