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大阿哥也跟四阿哥、八阿哥打了招呼。
兄弟幾個重新上路。
官道雖寬闊,可是也沒有橫行的道理。
于是,大阿哥與四阿哥并馬而行,八阿哥錯落到後頭。
“都察院的差事交了,又回戶部了?”
大阿哥随口問道。
“嗯……”四阿哥應着,道:“倒是大哥這裏,是不是又要往永定河去?”
大阿哥點頭道:“月底吧,還得跑一趟……”
永定河的河工,是今春大事,那邊人員聚集,兵部那邊也抽調了不少人手過去聽差。
八阿哥跟在後頭,聽着斷斷續續的,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兒。
他回頭看了一眼。
三阿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了馬,上了九阿哥的馬車。
他的眼中多了陰霾。
他們什麽時候和好的?
前年的時候不是也結過怨麽?
可是現在都沒事兒人似的。
九阿哥向來小心眼,卻沒有跟三阿哥計較的意思,爲什麽偏偏跟自己計較了?
要是兄弟幾個都沒有成親還罷了,現在都成家立業,各有了差事,總覺得隔了一層。
他想要彎腰賠不是,都不知從何入手。
總覺得董鄂氏對自己好像沒有善意。
是因爲郭絡羅氏遷怒自己,還是自诩高門貴女的緣故?
馬車裏,三阿哥正在跟九阿哥大倒苦水。
“老五年前送了兩盆竹子給我,我叫人精心侍弄着,都活了,這可好,搶起來了……”
三阿哥想着王格格的爛桃眼睛,也生出同情,道:“都是我的内眷,這嫡福晉貴重,王格格也不能不管啊,前幾年生了我的四阿哥,當天就沒了,也怪可憐的,論起來也是早服侍我的老人……”
九阿哥聽着别扭,道:“不對啊,您那内寵不是一個姓田的麽?前年跟着北巡那個,怎麽還換人了?”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什麽内寵不内寵的,就是哥哥是男人,這些都是弱女子,又是在我名下,總要有些擔當。”
誰像老九似的,軟腳蝦,沒個男人的偉岸模樣。
總共就兩個格格,還送了一個進慎刑司,這叫什麽事兒?
簡直是叫人無語至極。
九阿哥道:“那就是第二個内寵呗,有什麽爲難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您将兩盆都給三嫂送去,她們還敢跟三嫂争不成?”
三阿哥:“……”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倒不像是說假話,看來是真不計較他們再生嫡子的。
三阿哥就道:“這不是生的太密了麽,四年半産育三回,怕傷了身體,跟大嫂似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偏生你三嫂争強好勝,非也要竹子,愣是将王格格那邊的竹子搬回來了……”
九阿哥不喜歡三福晉的牙尖嘴利,可是也曉得人情世故了。
一是兩口子的事情外人少摻和,容易裏外不是人。
二就是,三福晉到底是董鄂家出來的,不能打三福晉的臉。
他就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想要竹子?那弟弟隻能小氣一把了,真要給了,回頭三嫂還不得埋怨我分不清遠近?您要是想幫那格格求子,不用竹子啊,何必火上澆油?先清心寡欲半月,養精蓄銳,然後‘衍子丸’試試,就差不多了……”
他這兩年看着醫書,能明白些陰陽之道。
三阿哥今年二十四,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之前三貝勒府妻妾懷孕的也不少,想要求子并不是難事。
三阿哥眼神有些閃爍,壓低了音量道:“‘衍子丸’?那個九弟試過了?”
九阿哥點頭,道:“那當然了,藥效沒問題,您就放心吧……”
前年的時候,就試了一回,還在北巡的時候,反正就是折騰了半晚上,腰酸了兩天。
“嗯!”三阿哥點頭,卻是移開眼,挑開馬車簾,往外頭望過去,臉上忍不住帶了同情。
哪個行的男人用得着“衍子丸”?!
怪不得老九在福晉跟前不硬氣,後院也冷清,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有心無力。
否則十七、八歲,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
這男人,需要硬氣些。
三阿哥隐隐地帶了得意。
倒是也不意外。
自己允文允武的,身體康健;老九弱雞似的,腰子不挺也是尋常……
将要到暢春園時,後頭又有動靜了。
是五阿哥跟七阿哥到了。
九阿哥又讓了一回道,幾人彙合成一個隊伍,到了暢春園。
各府的長史、司儀長都跟着,等到皇子們進了園子,他們就跟禦前的人交接壽禮。
時間還早,不到辰初。
大家在清溪書屋外頭的值房候着了。
聖駕不在清溪書屋,往北花園太後處請安去了。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都湊到九阿哥跟前,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過來了。
“九哥,九哥,到底什麽時候擺酒?什麽時候能見見幾個侄兒、侄女?”
十四阿哥迫不及待地問道。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擺不擺酒的不重要,禮可不能少了!”
十四阿哥痛快點頭,道:“放心,不會少的,隻是好奇,咱們大侄女怎麽排老三了,不是該老大?”
九阿哥道:“生的最晚呗,也好,當妹妹更享福,當姐姐的還要看顧弟弟們……”
他是想起妻子了,有個堂兄不當用,有個表哥是外頭的,家裏都是弟弟。
操多少心。
十三阿哥見九阿哥紅光滿面,别無愁緒,就曉得母子皆安,也跟着笑道:“不知道侄女随沒随九嫂……”
九阿哥想起了大格格的相貌,有些糾結。
十五阿哥在旁道:“不擺酒的話,我們能去看九嫂麽?太子妃娘娘也惦記九嫂來着……”
九阿哥想了想,道:“你九嫂要休養兩個月,過了這兩月想來就來……”
十六阿哥在旁道:“大侄女叫尼固珠,那往後二侄女叫什麽,那丹珠麽?”
尼固珠是六十,那丹珠是七十,都是常見的小女孩兒名字。
九阿哥摸了摸十六阿哥的大腦門,道:“怕是不合适,跟我們娘娘的名字差不多了……”
不過真要是休養個十年,他們再添個像妻子一樣的小女兒,那還真是好福氣。
這邊幾個小的,叽叽喳喳的。
旁邊大阿哥他們,也看着這邊的熱鬧。
大阿哥跟四阿哥贊道:“當阿瑪了就是不一樣,看着像大人了。”
四阿哥點頭道:“比小時候有耐心,長進了不少。”
要不是對弟弟們好,小的們也不會都圍着他。
除了這四個,旁邊還坐着笑眯眯的十阿哥跟沒吭聲的十二阿哥。
萬萬沒想到,早年人嫌狗憎的九阿哥,現在居然成了人緣最好的皇子。
三阿哥則四下裏看了看,道:“十六阿哥都來了,那皇孫們怎麽不來?”
屋子裏一下安靜了。
大家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被看的不自在,道:“不是都在園子裏讀書麽?也方便呢!”
說着,他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移開眼,并不接話。
三阿哥又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道:“往年的規矩,也沒算皇孫呢!”
皇孫是否賀壽,自然也要依例。
依的是毓慶宮的例。
誰叫毓慶宮的皇孫年紀大呢……
可是毓慶宮的皇孫是庶皇子,皇父給太子妃體面,沒有傳見過。
沒有皇孫賀壽的先例,大家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
五、六歲的孩子,規矩都沒有學齊全,陛見未必是好事。
要是不小心錯了規矩,讓皇父不喜了,那也叫人難受。
三阿哥看了五阿哥一眼,不說話了。
他覺得老五有私心了。
五福晉有身孕了,老五不愛擡舉庶長子了。
要不然的話,凡事不出頭,那不是白入宮讀書一回?
少一時,外頭有了動靜。
康熙穿着吉服、戴着吉服冠,從南邊步行過來,身後跟着一串太監跟侍衛。
諸皇子就都起身了,出了值房,在外依次候着。
康熙近前,放緩了腳步,看着十來個兒子。
除了太子與十七、十八阿哥兩個沒有入上書房的小阿哥,其他的皇子都在這了。
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還帶了稚嫩,剩下的皇子,就連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都跟他們的哥哥們身量相仿,看着像是大小夥子了。
十二阿哥以上,成丁的皇子十人,大婚的皇子九人。
除了八阿哥與十阿哥之外,其他皇子府都有了皇孫、皇孫女。
第一波皇孫,也都開蒙了。
康熙心中滋味兒莫名。
這會兒功夫,太子姗姗來遲,也坐了肩辇到了。
諸皇子少不得又見過太子。
康熙對兒子們點點頭,進了清溪書屋。
少一時,梁九功出來傳話,道:“太子爺,郡王爺,諸位爺,皇上傳了……”
衆人這才魚貫進入。
康熙在炕上盤腿坐着,看着大家面帶溫煦。
太子爲首,衆皇子站了兩排,齊齊跪了,齊聲道:“兒臣祝汗阿瑪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年年都是同樣的賀壽詞,康熙今年卻覺得刺耳了。
“起喀……”
他面上不顯,擡了胳膊道。
接下來,就是皇子們敬獻壽禮了。
從太子爺開始。
魏珠拿了禮單,在旁念道:“珊瑚一座、青金孔雀石一座、奇楠香山一座,白玉山子一座、治水圖一卷、山陰圖一卷、唐寅字畫一卷、戴晉山水圖兩卷、金鼎一尊、金壽星一座、金爐一座、金盤一座、金壺一對、金茶桶一對、金杯一對、金鞍兩座……”
總共是十六樣壽禮。
随着魏珠念着,有小太監擡了壽禮進來,依次給禦前看過。
康熙的視線在奇楠香山上看過,這個與前頭四尺高的珊瑚,三尺高的孔雀石山相比,要小了一圈。
可是價格并不比那兩個少……
毓慶宮銀子有數,可是奇珍異寶不缺,内庫富裕。
不單單有康熙早年賞賜的,還有這些年地方巡撫總督的敬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