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榆出去,舒舒打了個哈欠,就在東次間躺了,照例午後小憩。
等到她一覺醒來,九阿哥已經回來了,坐在炕幾旁邊,翻看着冊子。
“阿瑪跟額涅呢?”
舒舒坐起來問道。
九阿哥道:“未正的時候回家了,嶽母沒叫喊你,爺送出去的。”
舒舒點點頭。
換了旁人,她不出面送是失禮,可親阿瑪、親額涅也不會挑她的理。
以後住在皇子府見面的機會就多了。
看着九阿哥手邊幾個厚厚的冊子,她好奇道:“這是什麽?”
九阿哥遞給她一本道:“中午的時候老師來了,傳了汗阿瑪的口谕,擇好了咱們的包衣人口,就是怎麽挑人使喚,爺還拿不準……”
他沒有封爵,可是眼下這皇子府的規制是貝勒規制,福松也早補了司儀長,那皇子府的人事也可以按照貝勒品級配給。
兵部那邊總共有一百份錢糧,其中二十個是護軍,八十個是馬甲例。
這些名額是吃皇糧的。
按照慣例是從九阿哥的旗屬人口與包衣人口中擇選。
如今旗屬人口不分,那在包衣中擇選的比例給是幾成,九阿哥就拿不定主意。
這是舒舒沒有接觸過的領域,她并沒有胡亂插嘴,隻道:“問問四哥跟五哥呢?這兩處也是貝勒府,應該有差不多的比例。”
九阿哥搖頭道:“問了的話,他們又操心,還是算了,爺想着先看看府裏需要多少人,可着要用的人補,至于以後旗屬人口下來,到時候再說吧……”
他這倒是夠任性的。
不過舒舒也能理解。
五阿哥是胞兄,四阿哥是在跟前的兄長,兩人都是好哥哥,愛操心的,要是成了例,以後不說直接插手這邊的事,也會多教導九阿哥。
九阿哥卻是想要自己做主的。
至于補缺的比例,那沒有法子,總不能爲了給遙遙無期的旗屬人口留着缺,他們手邊的人就不夠使喚。
兩人就去了書房,說起府裏所需的人手。
舒舒道:“爺身邊的侍衛跟護軍是必須要,往後每日往内務府去,也要人随侍。”
貝勒級别的侍衛是十名,其中二等侍衛四人,三等侍衛六人。
前者是從四品,後者是從五品,比宮裏侍衛矮半級。
九阿哥點點頭,執筆記下,道:“那侍衛就補六人,分作兩班,每班三人……”
“這六人不從包衣裏挑,黑護衛直接補個二等侍衛,再給老師家一個三等,其他的再說……”
寫完這個,他道:“護軍補一半,先補十人,馬甲補四十,可以分兩班……”
舒舒自然沒有異議。
這是内城,護軍、馬甲都是看門戶的,更多的是形式。
誰還敢來皇子府鬧事不成?
這些是拿兵部錢糧的。
剩下府中各處,九阿哥就直接按照阿哥所當時的差事,大緻寫了個單子。
掃灑上的人口十六人,分外院内院。
外院用男子,内院用仆婦。
針線房暫定十六人。
這倒不是舒舒跟九阿哥奢靡,日日穿新衣,而是現下的規矩,府裏這些人要賞四季衣裳的。
就是這十六人,也不夠用的,到時候再看着增加,或者是去外頭鋪子定些成衣。
漿洗房八人。
水上八人。
膳房也是分了内外的,内膳房八人,外膳房十六人。
車馬房八人。
門房四人。
采買四人。
賬房四人。
庫房四人。
暫時想到的就是這些。
舒舒與九阿哥都一個意思,不養閑人。
像宮裏那種三班倒也沒有必要。
除了侍衛、護軍、馬甲這些是兩班之外,膳房、門房是兩班,其他都是一班,就是車馬房這樣的地方也要留個當值的,防備着主子使喚。
現下就是執役男女九十六人。
九阿哥分下的包衣人口,滿洲佐領一,六十五戶;旗鼓佐領一,五十七戶;内管領一,三十五戶。
總共是一百五十七戶。
護軍、馬甲,加上執役人口,現在是一百四十六人。
九阿哥道:“先一戶擇一人上差……”
舒舒道:“還少十來個缺……”
總要一家補一個差事,領一份錢糧,要不然不端這邊的飯碗,怎麽服管?
九阿哥翻了旗鼓佐領那個冊子,道:“這有五家是銀匠,兩家是鐵匠,這七家可以先撥到銀樓那邊使喚……”
舒舒聽了囧。
銀匠還好,手藝人,跟銀樓對口。
這鐵匠,實在不對口。
九阿哥道:“沒事兒,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改做銅器,不能就算了……”
“還有幾戶,是牧戶,現在咱們沒有自己的馬場,就先養豬、養羊去,馬也在莊子那邊零星養幾匹備用賞人……”
說到這裏,他又想起自己的計劃,明年開春要在莊子裏試種花生、玉米、土豆幾樣,到時候莊子上也需要人盯着。
“剩下的,就挑些半大不小的小子,跟邢全打下手,年後去莊子裏去當值……”
他又想起了自家府裏已經有了兩個典儀,還有福松跟高斌身邊,也都是光杆将軍。
“再挑出幾個讀書識字的小厮,一人分兩個跑腿……”
如此一來,差不多一家就能輪到一個缺,丁口多的一個半。
舒舒點頭道:“如此也好,回頭爺也看看十弟府裏安排的人手如何,看看有什麽是咱們落下的。”
九阿哥點頭,道:“嗯,等到遞到内務府前,肯定要對一對。”
夫妻倆說完閑話,舒舒才想起王格格之事,道:“兆佳格格不是膽子大的,這回該老實了。”
九阿哥皺眉道:“白養了三人,真是的。”
兆佳格格帶了兩個丫頭,住在西路的小院中。
自成天地,倒是比之前在阿哥所時貓在後院舒坦。
隻是她那邊,肯定不能就兩個丫頭。
舒舒想了想,就道:“爺,要不要給那邊添個小廚房……”
這樣每日撥分例過去,再安排兩個竈上人,就能自給自足了。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道:“你還真心大,竈房哪裏能随便設?要是有人使壞怎麽辦?”
現在的皇子府,磚木結構,最是怕火。
舒舒默然,她還沒想過這些。
九阿哥道:“回頭從敬事房要些太監,給那邊分個小太監使喚就是了,讓她别出來,省得礙你的眼。”
舒舒沒有應答,道:“回頭再說吧。”
雖說立場不同,可是這樣圈着,她也怕将人圈出毛病來。
她打算明天見見。
上回跟兆佳格格說話,還是過年守歲的時候。
*
西路,小院。
跟正院隔着一條甬道,自成一體。
院子雖小,房舍卻不少。
北房三正兩耳五間,東西各三間廂房。
總共十一間屋子,隻有兆佳格格主仆三人。
兆佳格格卻沒有覺得欣喜,反而如同驚弓之鳥。
等到日暮時分,一個丫頭去膳房提膳回來,兆佳格格已經迫不及待,道:“可打聽到了,那三個呢?”
她惴惴不安,說話都帶了顫音。
那丫頭撂下膳盒,心有餘悸,道:“奴才問了棠姑娘,說是九爺下令,送王格格去慎刑司了,那兩個宮人直接退回内務府。”
屋子裏一下都安靜下來。
兩個宮人不知道王格格有短處,隻當九阿哥冷冽無情。
那慎刑司豈是随便送的?
不說要命,也是要半條命!
就是退回内務府的宮人,也沒有好下場,按照規矩多半是打發到景山掃灑的。
兆佳格格卻是身子發軟,忍不住對正院方向拜了拜。
她樂意做個擺設,也不往前折騰,隻盼着福晉一如既往的大度。
*
皇子府,正院。
九阿哥定好了大緻的人口數,就打發何玉柱遞到前頭去了。
一百多戶人口,多是住在皇城裏或皇城邊。
那邊是内務府包衣所在。
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皇子府後頭的配房有數,也不能将包衣人口都安排過來。
回頭挑好了來執役的人,他們就過來當差。
皇子府現在人手不全,福松、張廷瓒、高衍中都在前院,也說着貝勒府的執役人口。
張廷瓒是康熙十八年進士,而後是庶吉士,散館授編修,而後這小二十年,基本在翰林院打轉轉。
他平日裏在翰林院也是看書、編書,實沒有想到會被抓來任皇子的典儀。
而且上任伊始,做的第一件事也跟典儀毫無關系,是要跟福松與高衍中一起掌眼,挑選府中人口。
對于一個翰林來說,這麽接地氣的差事還是頭一回。
九阿哥隻給了個總數,還有一戶一人這個限定,其他的完全沒有交代。
張廷瓒雖說在三人中年歲最大,可行事有分寸,曉得福松雖是年歲小,卻挂着司儀長,就道:“大人看如何選人?”
高衍中也看着福松。
福松想了想,道:“護軍跟馬甲既是吃皇糧的,就按照八旗挑甲的規矩來,直接考核,擇優選拔……”
張廷瓒是科舉出身,習慣考試的,也覺得考試最公平,點頭附和。
高衍中則補充道:“九爺讓挑五十人,那就再多選十人備用,到時候有出缺的,直接補充,省得再考。”
剩下府中執役人口,則是先分出男女數,而後先挑有手藝的、針線、竈上、馬房、賬房這些,剩下的再挑粗使。
張廷瓒在旁看着,覺得不對勁起來。
怎麽覺得這人手都緊吧呢?
他父親雖是漢官,不在旗,卻是内城賜了宅邸的,而且是在皇城裏,就在西安門内。
五進的宅子,使喚的下人也有百十來口。
堂堂的皇子府,使喚男女人口不到百人?
他帶了不解道:“這是從的貝勒府的例?”
一句話,倒是将高衍中給問住了。
高衍中望向福松。
福松搖頭,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折子來,道:“這是我跟四貝勒府司儀長要的貝勒府的各處人口數目……”
隻是今天忙忙碌碌的,還沒來得及給九阿哥。
沒想到九阿哥那邊心急,拿到了包衣人口冊子,就将要使喚的人口數給出來了。
張廷瓒與高衍中看了折頁,張廷瓒卻是誤會了。
他道:“看來外頭傳言有誤,九爺行事謙遜……”
原來陰錯陽差的,九阿哥跟舒舒敲定的執役人數,隻有貝勒府人口數的五成。
加上之前的護軍與馬甲也是按照五成選人,張廷瓒就以爲九阿哥是因爲沒有封爵,主動減等。
高衍中跟九阿哥更相熟些,總覺得有其他緣故,“謙遜”兩個字與九阿哥不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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