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李燦見過各位小主子……”
來人立時趨步向前,翻下馬蹄袖,對衆人打了個千。
姓李……
在旗……
九阿哥還在遲疑,十四阿哥在旁提醒道:“九哥,是李煦的兄弟……”
前幾日的時候,十四阿哥見過此人。
九阿哥擺擺手叫起,道:“你既是内務府出身,怎麽沒有補内務府的差事?”
李家雖不是内務府顯赫人家,可是也出了一個巡撫,是最早的高官門第,子弟應該前程都不錯才是。
這人比李煦年輕,可也年輕的不多,看着也三十好幾。
要是成丁就補内務府的差事,資曆熬起來,現下應該是是郎中、主事。
這人卻沒有報職位。
李燦帶了幾分羞慚道:“奴才原行舉業,數次不第,去年才在吏部補了候補知縣。”
九阿哥撇撇嘴,這是不稀罕内務府的差事。
所謂候補知縣,就是正七品的頂戴。
九阿哥皺眉道:“你兄弟還有在内務府當差的麽?”
李燦道:“奴才三哥現下在内務府會計司當差,奴才五弟在奉宸院……”
沒提具體職位,那就不是品官。
九阿哥神色這才緩和些,道:“是李煦打發你來的?”
李燦搖頭道:“奴才這幾日在直郡王身邊聽差,是直郡王打發奴才給九爺跑腿。”
這是大阿哥知曉九阿哥夫婦帶了弟弟、妹妹出來,不放心了,打發個地頭蛇來帶路。
九格格前幾日才聽舒舒提及過李家舊事,曉得這就是李巡撫發妻所出嫡子。
這樣看來,委屈的好像又成了王夫人。
明明是原配發妻,也生了兩個嫡子,可是丈夫死後,庶長子成了新家主,自己的兩個嫡子科舉不成,品級都不高。
瞧着這個年歲,才要出仕,資質也有限。
不等九阿哥開口,十四阿哥就興緻勃勃道:“别的地方還罷,城裏最大的洋貨鋪子,你帶我們轉一圈。”
李燦立時應了,前頭帶路。
眼見着阿哥們要出門,博色與愛音圖都迎上來。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就在跟前,不用這麽多人,就跟着一什侍衛好了,其他人該吃吃,該喝喝。”
博色道:“九爺,不差這一頓飯,市井人多,還是小心爲上。”
愛因圖也道:“是啊,九爺甯可多些,也省的麻煩。”
後頭傅鼐與黑山也跟着出來。
兩人雖沒有說話,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九阿哥見了,也就點頭:“那就跟着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慶月樓。
李燦看着馬車跟衆人的坐騎,道:“九爺,往那邊走,多是台階,馬車過不去了,騎馬也不方便。”
道路兩側都是鋪子,一間連着一間。
十福晉的眼睛都不夠看,問十阿哥道:“是不是全蘇州的鋪子都在這裏了,這得有多少家?”
十阿哥想了想,道:“按照書上的說法是上萬家,應該是多說了,上千家是有的……”
這一條街綿延十裏,是江南最繁華的地方。
道路有不少台階,時而有小橋起伏。
九格格挎着舒舒,小聲道:“嫂子,咱們買什麽?”
舒舒道:“喜歡什麽就買什麽,不用擔心銀子。”
現下京裏流行洋貨,不單單是男人喜歡,也有許多女子能用的。
如小鏡子,金懷表等。
李燦引路的鋪子,距離慶月樓不遠,估摸就半裏地,就到了地方。
上面一個金字匾額,寫着“萬寶閣”。
門口的夥計見了大家過來,連忙往裏傳話,随後就有個掌櫃模樣的人出來,對着李燦拱手道:“李四爺……”
李燦道:“京裏的貴人來采買,好東西可别壓箱底了!”
等到侍衛、馬甲們在門口站了,裏面不少顧客見了,也就安靜的退了出來。
周遭的鋪子門口,不少人往這邊張望。
舒舒神色不變,卻有種被當成大猩猩看的感覺。
那掌櫃的乖覺,一邊打發人去請東家,一邊叫夥計摘了幌子。
這是不再接待散客的意思。
怪不得李燦方才跟九阿哥說,這邊最全,看着鋪面就大。
門臉足有十來間,上下三層,就像是大商場。
舒舒帶了好奇,四下裏看着。
入眼所見,全都是海外之物。
近的是高麗、琉球、日本的,遠些的是暹羅、廓爾喀的,再遠就是西洋各國的物件。
海外之物……
是海商?
舒舒望向九阿哥,正好九阿哥也看過來。
之前夫妻倆還惦記着将内造的精細物件,從廣州海關外銷。
九阿哥就問李燦道:“這是誰家的買賣?是海商人家?”
李燦道:“這是季家的鋪子,是季家二房的産業。”
九阿哥來了興趣,道:“就是‘南季北亢’的那個季家?”
李燦點頭道:“正是他們家……”
大家望向九阿哥,九阿哥就道:“江南首富,家裏從前朝開始就做官,也是江南最大的鹽商,江南最大的藏書樓也是他們家的。”
現下的當家人,就是那位季二老爺季振宜,進士出身,早年也在朝,前些年上了年歲才緻仕。
這會兒功夫,東家得了消息,也匆匆而來,是個二十七、八年的年輕人,正是季二老爺的幼子。
九阿哥就看向大家,道:“你們想要什麽,直接問東家,沒有特意想要的,就樓上樓下四處轉轉……”
除了十四阿哥念念不忘西洋刀,其他人都沒有指定目标,就分散開來,由掌櫃的帶着,四下裏看着。
舒舒看着,心下也記着。
高麗參……
“這個店裏有多少斤?”
舒舒停下腳步,看向掌櫃。
高麗參是熟制的人參,經過特殊的手法蒸制而成,使得參性更柔和,中和了人參的火氣。
這個用作日常滋補,老少皆宜。
掌櫃想了想,道:“這是月初高麗過來的新紅參,總共是一百斤,賣了十二斤八兩,還有八十七斤八兩。”
舒舒又道:“多少銀子一斤?”
掌櫃的聽了,就帶了遲疑。
“市價……”
舒舒問道。
掌櫃的就道:“一等參九十兩,二等參七十兩。”
舒舒點頭道:“那剩下的高麗參都要了。”
大家都望向舒舒。
這是拿參當飯吃麽?
舒舒卻覺得難得。
高麗參的保持期十來年,可是現下人參的價格卻是連年上揚。
這又是誰家都少不了的東西。
有備無患的好。
十阿哥反應過來,這是好東西。
隻是他沒有開口,這麽多斤,等回頭私下裏跟嫂子提一句,挪幾斤就是了。
到時候可以加在往阿霸亥部去的年禮中。
蒙古那邊的大夫醫術粗淺,好藥材好人參,對他們來說更是難得。
十四阿哥也反應過來,笑着湊過來道:“九嫂,九嫂,勻給弟弟二斤……”
到時候孝敬給自己娘娘,還有四嫂那邊素來對自己好,也可以送些。
舒舒笑着點頭道:“好,到時候要一等的,還是二等的,十四弟說話,原價轉給你。”
十四阿哥啞然,随後看着那掌櫃道:“你這是市價,我九嫂都要了,是不是該給個進價?”
掌櫃的無法做主,看着東家。
東家點頭。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皺眉道:“渾說什麽,誰家做生意按照進價出貨,運輸、倉儲、店鋪、人工,都是抛費……”
聖駕南巡,再三下令不會擾了地方軍民百姓,難道他們皇子阿哥出來買東西,還要占人家便宜?
丢不起那個人!
十四阿哥帶了不服道:“可是高麗人參是園參,這都跟人參一個價了,哪個冤大頭不買人參,用一樣的價格買高麗參?”
舒舒:“……”
她好像就是那個冤大頭。
現下人的認知,覺得野生人參是人參,養殖的園參是假人參,禁止流通販賣。
九阿哥望向舒舒。
他覺得舒舒不是愛吃虧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現下人參是不貴,一兩人參十來兩銀子,可是哪有那麽大的量?市面上好的人參都各家收着,買的都是差一等的,一年半斤就算多的。”
真正好的人參,還是有市無價。
這個高麗參,勝在數量多,藥性也平和,不管是對九阿哥,還是對生産後的宜妃與覺羅氏,都合用。
季東家忙道:“九爺,不用按照市價來,在進價上加三成,抛費就夠了。”
九阿哥擺手道:“不要啰嗦,又不是隻買這一樣,就按照市價算。”
季東家不敢反駁。
十四阿哥撇撇嘴,不提人參了,道:“刀呢,西洋刀、廓爾喀刀有沒有?”
掌櫃的立時帶了夥計,取了好幾盒刀劍來,有廓爾喀刀、倭刀、高麗刀、馬來劍等,沒有西洋刀,隻有一把西洋劍。
十四阿哥雖覺得不足,可還是握着那把劍不撒手。
西洋的刀劍,隻有這一個,金鷹爲手柄,通體也嵌金,看着華麗。
物以稀爲貴。
他怕放下了,讓旁人看上。
高麗刀是仿倭刀鍛造。
馬來劍則隻有一尺二,看着略小氣。
大家的目光還是被廓爾喀刀跟倭刀吸引。
十三阿哥就看着掌櫃,道:“我要一柄廓爾喀刀,這個多少銀子?”
掌櫃的不敢再說市價,就按照東家方才說的,在進價上加三成,道:“三十九兩銀子。”
十三阿哥點頭,示意跟着的太監結賬。
珠亮看着十三阿哥手中的刀,移不開眼,就湊到舒舒跟前,小聲道:“大姐,我也想要一把,可以買麽……”
舒舒沒有立時點頭,而是問那掌櫃道:“這個庫存還有多少把?”
掌櫃的道:“西南的貨物每年過來的遲,這是去年的存貨,小人需看下賬冊。”
舒舒點頭,道:“那你去看吧……”
看着她的架勢,還要包圓,十四阿哥帶了好奇道:“九嫂,你到底帶了多少銀子出門?”
舒舒笑笑不說話。
其實并不多。
就算是換成金子帶着,也是有重量的。
不過舒舒覺得,誰叫現下流行這個呢?
那預備着用這個走禮也正好。
少一時,掌櫃拿着賬冊過來,道:“去年五月裏進貨八十柄,現下除了這位爺手中的,還有二十一柄。”
舒舒沒有點頭,而是伸手,要看賬冊。
掌櫃的不敢拒絕,雙手奉上。
舒舒看了這一項就明白了,這廓爾喀刀進價三十兩銀子,售價是六十兩。
她就指了指那賣價道:“剩下的全要了,按那個的八成算吧!”
掌櫃的不由愣住,那樣的話就是四十八兩銀子一柄,比剛才他的開價還要高九兩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