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太子的背影,而後望向旁邊小幾上的錦盒。
他沒有提香水。
這又牽扯了一個八阿哥跟恪靖公主進去,越發亂了。
太子這裏不說,可是在八阿哥那邊的薔薇香水還是要收回來。
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到南二所那裏,将剩下的兩瓶香水收回來。”
梁九功應聲出來,跟着太子爺前後腳,出了小東門。
區别是太子坐了肩辇,還有人撐傘,梁九功是腿着。
他隻能放緩了速度,綴在後頭。
太子這邊的從人見了,低聲禀告道:“主子,梁總管也出來了,遠遠地跟着呢。”
太子聽了,臉色越發難看。
遠遠地跟着,而不是追上前來,就是說明不是找太子。
可是往這個方向來,不是找太子,那剩下的就是南所那幾人。
将要到西花園的時候,太子吩咐一個管事太監道:“在這裏看着,瞧瞧梁九功到底去哪個院子了。”
之前的時候,他将八阿哥與四阿哥的院子弄颠倒了,現下也算是曉得正确的了。
管事太監應着,直接在花園門口停了,目光追随梁九功的身影,而後見梁九功帶了一個小太監,進了南二所。
一盞茶的功夫,梁九功從南二所出來,後頭的太監拿着兩個眼熟的錦盒。
眼見着梁九功往暢春園回了,那管事太監就立時往讨源書屋書房禀告。
“主子,梁總管進了南二所,待了半盞茶的功夫出來,跟着的小太監抱了兩個錦盒出來,是兩個黃色夾金色缂絲錦盒。”
大老遠的,再好的眼神也看不出錦盒的材質,隻是大緻能看清楚顔色。
這錦盒是從讨源書屋出去的,正好是這管事太監送到南二所的,所以一下子就認出來。
太子覺得憋悶的不行,喘不過氣來,擺擺手打發人下去,而後随手拿起一個碧玉筆架,重重地摔到地上。
“啪”,随着清脆的聲音,碧玉筆架頓時四分五裂。
他已經要三十了,難道連賞人東西都不能賞麽?
還是隻是因爲那是榮嫔喜歡的香水,皇父就格外關注?
這回頭叫八阿哥、八福晉怎麽看他?
賞了東西,還要被禦前的人讨回去!
都是男人,對給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都心軟,第一個女人,心裏也會留塊地方。
太子對李氏也是有幾分真心的,所以不難猜測康熙對榮嫔的感情。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越是明白,他才越心疼自己的額涅,對于當年老一批後宮嫔禦榮嫔跟惠妃,也是難掩敵意……
*
南二所,正房。
八福晉神色有些恍惚,似在想什麽。
身邊嬷嬷見了,勸道:“不與福晉相幹,福晉不必多想。”
八福晉遲疑,道:“聽說梁九功之前到了五所,這沒隔多久,就來傳皇上口谕,要這個香水,難道是香水有什麽不妥當?”
她坐不住了,起身道:“太過巧合,公主這幾日還告病……”
說着,她帶了幾分急切。
要真是因香水的緣故,讓恪靖公主有恙,那可太叫人難受。
簡直是“恩将仇報”!
這東西還是她做主送的,就是想要對恪靖公主表示感激之意。
她臉上的傷,已經将近一年。
看到她的人不少,可是眼中多是同情不忍,像恪靖公主這樣真心關懷她的,還是第一回。
她很珍惜恪靖公主的好意。
那嬷嬷忙道:“福晉慎言,梁總管說那是禦前物件,不好散落外頭,您就相信這個說辭好了,不必琢磨其他。”
八福晉看着那嬷嬷道:“一個香水,哪裏就涉及了禦用不禦用的?真要是禦前專用的,太子怎麽就用上了?還大喇喇拿着賞人?”
那嬷嬷帶了不贊成,鄭重道:“福晉,一切從上意,皇上不但是皇家長輩,還是天下之主,他老人家金口玉言,不容人質疑,公主那裏,福晉既有感激之心,等公主出京時,多預備程敬就是了。”
八福晉已經不是之前魯莽的性子,對康熙這個皇帝公公也生了幾分畏懼之心,就被勸了下來。
她重新坐了,道:“那八爺回來,怎麽說呢?”
嬷嬷道:“實話實說就是,本也不與福晉相幹……”
*
北五所,後院北房。
舒舒跟九阿哥午睡過後,就到這邊看孩子。
豐生幾個都醒了,正在炕上練習翻身。
尼固珠依舊很艱難,不過使了吃奶的勁兒,也能勉強翻過去。
豐生這裏從容許多,看到妹妹翻了,也跟着翻來翻去的。
阿克丹這裏,卻是不愛動。
舒舒抱着的時候,乖乖的;舒舒放下的時候,也乖乖的,隻脖子往舒舒這裏轉,眼珠子盯着舒舒。
九阿哥忍不住将阿克丹翻了個面,道:“這也太懶了,該動還是要動動啊。”
阿克丹卻不給面子,隻動了一下,就是轉了小腦瓜子,看着舒舒。
舒舒看着都有些不放心了,伸手摸了下阿克丹的脖頸,問伯夫人道:“阿牟,阿克丹是不是力氣不足,才不愛翻身的?怎麽不像他哥哥、妹妹那樣挺脖子。”
伯夫人搖頭道:“好好的,太醫請脈也說養的不錯,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個兒,這多胎的孩子能跟單胎的比麽?别老想着‘三翻六坐九爬’,不做準的。”
舒舒這才放心,将幾個孩子的小胳膊、小腿都看了下。
不錯,嬷嬷們照顧的精心,沒有蚊蟲叮咬的痕迹。
她就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伯夫人面前,道:“阿牟您瞧瞧,蚊子咬了好幾口……”
手腕手背上,三個蚊子包。
舒舒又擡起腿,讓伯夫人看腳腕,也是一串紅包,比手上的小,可是顔色更紅。
伯夫人見了,不由心疼,道:“這哪是蚊子咬的?這是跳蚤咬的!”
舒舒聽了,不由懊惱。
怪不得這麽癢,洗澡的時候格外明顯。
确實跟手腕上的紅包不一樣。
她有些後悔手賤了,就是早上在莊子上,看到邢家還在養着一個小狗,半歲大的小黃狗,很是親人。
她就蹲下來,撸了一會兒小狗。
想到跳蚤,她覺得渾身都癢了。
伯夫人道:“叫太醫開些清涼的膏子外敷,要不然的話,要癢兩、三個月。”
舒舒嘴角耷拉着。
她小時候在那拉家被咬過一回,不是撸狗,是抱貓。
非要跟小貓一起午睡,結果腰上咬了一串,最大的一個跳蚤包,将近半年才好。
九阿哥在旁聽着,也不放心了,看着舒舒的腳腕處,這都要破了。
舒舒苦着臉道:“方才洗澡的時候水熱更癢了,多抓了兩把。”
九阿哥沒有耽擱,立時吩咐何玉柱去太醫值房叫太醫。
舒舒也不敢在這邊待了,中午回來就洗了澡,沒有洗頭。
她擔心身上有跳蚤殘留,咬到幾個小的。
夫妻倆回了正房。
舒舒又吩咐核桃,上午換下來的衣裳,叫漿水房的人多泡泡再洗。
這是怕跳蚤在上面。
而後,她就又吩咐膳房預備熱水。
一刻鍾的功夫,何玉柱回來了,帶了一個太醫過來。
舒舒想到九阿哥上午登山時出汗了,就吩咐太醫道:“先給九阿哥請脈,九爺上午出去,出了不少汗。”
那太醫應了,先看了九阿哥的脈,而後讓九阿哥張嘴,看了眼喉嚨,道:“九爺有些熱傷風的征兆,看着不重,疏風清熱就好,可以用三天疏風散看看。”
九阿哥聽了,皺眉道:“隻是征兆,不用吃藥吧?”
那太醫道:“早吃藥早好。”
旁人熱傷風,可以不用理會,這誰叫這位是美人燈呢?
九阿哥不情願道:“疏風散苦麽?裏頭有黃連沒有?”
那太醫道:“不苦,是防風、甘草、生姜、桂枝這幾樣藥。”
九阿哥聽了,這才滿意,而後道:“也給福晉請個脈,爺拉着福晉爬山去了。”
那太醫應着,不由吐槽。
總算曉得九阿哥的熱傷風是怎麽來的了。
一冷一熱,最容易熱傷風。
他給舒舒診了下,道:“福晉脈象正好,很是康健。”
九阿哥放下了,道:“福晉被跳蚤咬了,有什麽清熱解毒的外敷成藥沒有?”
那太醫想了想,道:“黃芪丹參茯苓膏,可以治蚊蟲叮咬。”
九阿哥點頭道:“那就再下個方子,多要幾盒這個。”
那太醫應着,寫了脈案,下了藥方。
這藥方一式兩份,一份太醫院歸檔,一份則是留在這邊,而後九阿哥再打發人拿了這個去禦藥房值房領用成藥……
等到太醫離開,夫妻心下一動,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明天不用見客了!”
九阿哥既“有恙”,當然就不必支撐着見外客了。
他立時叫了何玉柱過來,道:“叫兩個侍衛跟着,将拜帖都退了,就說爺不舒坦,暫時不見客,要是他們求藥,可以找人問問禦藥房那邊,或者再找找旁人……”
說到這裏,他帶了不忍心,道:“算了,裝兩罐子石斛、兩罐子三七,要是他們求的藥是這兩樣,就給一罐子,要不是求藥,就不會理會……”
何玉柱仔細記下,叫了人進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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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五所傳了太醫,到了晚飯前後,這消息就傳遍各處了。
十阿哥正好有事進城,傍晚才回來,直接過來五所了。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從校場回來,也是沒有梳洗,就到這邊了。
熱傷風不過人,九阿哥就見了他們道:“沒事兒,就是爬山出汗吹到了,有些鼻塞,吃幾日藥就好了……”
大家這才曉得他們夫妻倆今日單獨出門了。
十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這就是不厚道,您要是提前說了,帶弟弟過去,那山不就是弟弟代您爬了!”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我是不厚道,今天帶回來的雞蛋,沒你的份了……”
清溪書屋,也得了消息。
康熙不放心,又叫人送了九阿哥的脈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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