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說完,舒舒就曉得了她的用意。
核桃額涅是個立不起來的,雖是長媳長嫂,可是也沒有當過家。
核桃家沒有歸到皇子府名下時,跟她叔叔家一直沒有分家,真正的當家人是核桃二叔,主婦是核桃二嬸。
去年分家後,核桃家的大事小情,核桃額涅也是問了核桃意思或核桃弟弟的意思。
寶山要是出外地當差,核桃嫁到高家,核桃額涅沒有主心骨,還是會依附分家的小叔子、小嬸子,就不敢再說兩人的壞話。
等到以後寶山娶了明事理的妻子,兩房就會跟過去似的相互扶持着過下去。
要不然任由她在兒子耳邊挑唆,這親戚往後就沒法做了。
舒舒看着核桃道:“我記下了,你也别老操心這些了,該直說也跟你額涅直說,你二叔是六品主事,年富力強,往後還能再升,你堂兄弟讀書也出色,不說内務府的差事,運氣好了,說不定八旗科舉都有份,寶山要是疏遠了這樣叔叔跟堂弟,那才是真傻了。”
寶山腦子比尋常人笨些,即便靠着皇子府,也前程有限,不過混個安穩罷了。
否則也不會在九阿哥身邊留不住。
這就是見識短淺的弊端,核桃額涅不僅坑閨女,還要坑兒子。
皇子府這裏是主家,寶山遇到難處了,沒功沒勞的在舒舒跟九阿哥跟前也沒有什麽體面;可是那邊是親叔叔與親堂弟,又是兩房孩子打小一個鍋裏吃食的,跟同胞兄弟也不差什麽,正是應該相親相愛。
核桃點頭,有了決斷,道:“奴才之前點過額涅幾次,都不當用,她隻聽她想聽的,這次回去,奴才就跟她講明白道理。”
她就是覺得講不通道理,才想着直接釜底抽薪。
舒舒道:“往後你先經營自己的小家,有餘力了再說什麽提挈娘家、婆家的話。”
核桃道:“福晉放心,奴才省得。”
就算早先不曉得,跟在福晉身邊兩年半耳濡目染的也學會不少。
隻要夫妻齊心,将心比心,不管是婆家,還是娘家,都能應對的遊刃有餘,就沒有什麽問題……
*
行宮這裏,大家自在了一日。
“五百裏加急”的信件,在經曆了一晝夜,已經到達京城。
二十二日午初,信件就到了東華門外的車駕司總驿站——皇華驿。
因爲前幾日禦前過來傳過話,九阿哥的信件不許壓,要直呈乾清宮。
因此當值的筆帖式就拿了信件,送到了乾清宮。
等到康熙用了午膳,梁九功就拿了信件過來,道:“皇上,九爺的信到了!”
康熙颔首,從梁九功手中接了信件。
等到看清楚信封上标着“五百裏加急”時候,他的右眼皮跳了跳,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之前兩封走驿站的信都是“馬上飛遞”,這次怎麽就“五百裏加急”?
他打開信封,看着薄薄的兩張紙,越發覺得不對勁。
每次來信都是十來頁,鼓鼓囊囊的,信封都要撐開了,這回隻有兩張。
他仔細看了一遍,而後又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端靜公主有恙那一段。
喀拉河屯行宮離喀喇沁部有幾百裏遠,這消息是怎麽通的?
就說真的有恙,端靜公主年歲在這裏,二十幾歲,也沒有宿疾,如果重病,喀喇沁部早就上報朝廷;沒有上報,那就不是重疾。
可不是重疾,九阿哥爲什麽要提這一句?
九阿哥性子懶散,不是愛多管閑事的性子,可專門提這一句,還用了“五百裏加急”,就說明了這是擔憂端靜公主狀況。
這到了冬天,小病小災的不是常事麽?
怎麽就讓他擔心,非要禀到禦前了?
全文隻提準備回京,卻沒有寫什麽時候回京。
康熙又将信看了一遍,關于公主的,總共就兩句,看不出其他消息。
要是九阿哥在跟前,他都想要訓斥人了。
該詳盡的時候不詳盡,不該詳盡的時候盡是啰嗦,簡直是分不清輕重。
涉藩無小事。
端靜公主不單單是皇女,是九阿哥的姐姐,還是諸多撫蒙宗女的一員。
康熙吐了口氣,看着梁九功道:“傳趙昌!”
梁九功應聲下去傳話,心裏卻是直犯嘀咕。
直接動用趙昌那小子,九爺又遇到什麽倒黴事兒了?!
這感覺不比隆科多那個那件事小。
九爺真牛。
這才出門大半個月,就沒有安生過,比在京城的時候還鬧騰。
康熙提了筆,給九阿哥寫回信。
不管喀喇沁部那邊有什麽變故,九阿哥作爲皇子都不好涉及其中。
他在回信中就寫到,知道了,命趙昌帶太醫前往喀喇沁部問公主疾,另提及欽天監監測,将要下大雪,吩咐九阿哥速速回京,省得被大雪耽擱行程。
簡單的回信寫完,趙昌也跟着梁九功進來。
康熙就說了讓他帶太醫往喀喇沁問公主疾之事,而後将回信遞給他,道:“九阿哥在喀拉河屯行宮,你途徑此處時,可給阿哥請安後再往喀喇沁部。”
趙昌接了信,躬身應了,下去找太醫去了。
皇華驿是歸兵部管,這裏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傳到兵部。
數日之内,九阿哥來了兩封信,一封是十月十八到京,一封是十月二十二。
前者就是尋常的“馬上飛件”,後者卻是“五百裏加急”。
不免讓人是心生猜測。
大阿哥正好在兵部,聽到“五百裏加急”也不放心了,起身往宗人府去了。
結果,撲了個空。
十阿哥還在告假中。
大阿哥就直接往十阿哥家來了。
十阿哥這裏,卻是歲月靜好,正跟十福晉一起,給豐生與阿克丹喂蘋果糊糊。
這是舒舒留下的小冊子上記的,可以給他們增加的輔食的一種,防止冬天便秘的。
蘋果蒸熟了,去了皮,然後用勺子刮蘋果肉,每次可以吃半個蘋果。
夫妻兩個洗了手,一人負責喂一個。
十福晉之前每次去九皇子府,都是圍着豐生打轉轉,可是接了兩個小阿哥過來,如今倒是更親近阿克丹些。
沒有法子,阿克丹依舊是認人,這回認的是十福晉。
那信賴的小眼神,一緊張就抓袖子的小手手,都透着精緻可愛。
十福晉覺得好稀罕,别說小手,就是豐生與阿克丹的小腳丫都秀氣可愛,想要捏捏親親。
聽到前院太監來禀,說是大阿哥來了,十阿哥就将手中裝蘋果的小碗遞給保母,跟十福晉說道:“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四哥、五哥過來探看孩子們的事了,說不定也是過來看他們的。”
十福晉聽了,低頭看了眼身上。
因燒着地龍,屋子裏溫暖如春,她身上就穿着半新不舊的納綢蒙古袍,看着波濤洶湧的,不宜見客,就道:“那我加一件坎肩。”
這是防着大阿哥過來看孩子們。
至于抱孩子們去前院,那是不可能的。
小孩子金貴,還是以孩子爲主。
不管是伯父,還是叔叔,想要看孩子,還是自己高擡貴腳。
十阿哥點頭,就披了端罩往前院去了。
大阿哥在客廳喝着奶茶,吃着蜂蜜小麻花,眼見着十皇子府一切如常,他的擔憂也去了一半。
真要是九阿哥遇到什麽事情,除了往禦前遞消息,還會給十阿哥這邊來信的,小哥倆情分,比同胞兄弟還親近些。
如今十皇子府看着靜好,十阿哥還有閑心偷懶告假,那九阿哥那邊應該就沒有什麽大事兒。
說不得是公務,怕耽擱了,九阿哥才用了“五百裏加急”。
“大哥……”
十阿哥進來,給大阿哥見了禮,就在下首陪坐。
大阿哥直陳來意,說了“五百裏加急”之事。
十阿哥訝然。
他算着九哥該返程了。
十八号那天往禦前遞的信,應該就是請旨圈行宮地址的信件,再加上回信兩日,不是當昨天或今天就回京麽?
怎麽又來信?
大阿哥見狀,道:“你沒收到信,那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兒,不用瞎擔心。”
十阿哥想了想,道:“許是牽扯公務,才用了加急信件,隻是那邊的公務還有什麽?不是爲了行宮選址麽?”
若是往南走,許是還有不安生的地方,叫人不放心,可是關外老家,還能有什麽其他意外?
十阿哥一時也想不出。
關心則亂,也不能全然放心。
大阿哥将麻花吃了大半盤子,道:“應該沒有什麽事兒,否則飛書進京的就不單是你九哥,還有行宮總管或圍場總管什麽的……”
話音未落,外頭就有了動靜,是四阿哥與五阿哥來了。
六部九卿衙門分布在棋盤街左右,兵部的新聞,過不了半個時辰,也傳到其他各處衙門。
四阿哥的消息更靈通些,還知曉趙昌出宮之事。
兩個事情連着,前後腳的,他不得不多想。
至于五阿哥,本來就不放心九阿哥出遠門,正掐着手指頭算歸期。
他算得是在喀拉河屯行宮駐留三到四天就該折返。
那樣的話,現下就該在路上了。
人在路上,還送“五百裏加急”,這就叫人不安了。
是阿哥病了,還是又遭遇老虎黑熊之類的猛獸?
五阿哥懸着心,就直接奔十阿哥府來打聽了。
四阿哥也是如此。
哥倆路上碰到一塊兒,就結伴來了。
十阿哥得了消息,趕緊出迎,将兩位哥哥也引到客廳。
見十阿哥神色如常,四阿哥心裏安定幾分,五阿哥卻依舊皺眉,看着十阿哥道:“你九哥他們出門,就帶了一個太醫,還是才升了太醫的小年輕,沒有什麽資曆的,真叫人不放心。”
他路上也思考了一下,覺得野獸不算什麽威脅,一百多号人,怎麽也能護着九阿哥了。
應該還是水土不服、或是累到了,身邊又沒有當用的太醫。
十阿哥道:“五哥放心,真要九哥不舒坦,行宮總管也會單獨奏報的。”
五阿哥點頭道:“也是,皇子金貴,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四阿哥在旁,沒有提趙昌帶太醫出京之事。
真要提了,以五阿哥的性子,肯定坐不住,要鬧到禦前了。
他在路上也琢磨了一下,覺得應該是别人病了,那兩個太醫不是給九阿哥預備的,一個大方科的、一個婦人科的,這怎麽看都是給婦人預備。
是董鄂氏有恙……
想想也是,要是九阿哥有恙,肯定會派皇子出京的,過去看顧做主的,那就是五阿哥或十阿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