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庫那邊,也都是各色好東西。
除了大毛跟小毛料子,還有海關過來的各種西洋呢與羽緞等料子。
還有些犀牛、象牙、涼席等物。
這些都不是後宮常例裏的東西,入庫的多,出庫的少,是當好好清點下,好用了或是賞人。
他就點點頭,道:“要好的料子,可以拿出來,備着給九格格使。”
九阿哥應了,退了出來,并沒有得寸進尺再提其他。
廣儲司總共是六庫,即銀庫、瓷庫、皮庫、緞庫、衣庫與茶庫。
銀庫就是内庫了。
瓷庫、衣庫這兩處都是内用,不好拿到外頭去。
至于茶庫,這個并不适合添置在嫁妝中。
九阿哥覺得不必跑題,還是以置辦嫁妝爲主。
這回他沒有回京,打發何玉柱跑了一趟,告訴十二阿哥,繼續清點皮庫,還是按照之前清點緞庫的方式來。
總共是三個賬,總賬一本,完好無損的料子一本,可以清理出來的料子一本。
*
這一日,就是六月初八,豐生三兄妹百日之喜。
舒舒沒有擺酒,也并不打算宴客。
一是不想招搖,沒有提前張羅派帖子。
二是三官保熱孝,也确實不适合宴飲。
可是家裏人過來,不會攔着。
又不是正經守孝。
不光覺羅氏來了,康親王太福晉也來了。
五福晉這裏不用說,眼見着八個月,不能動了。
就是四福晉這裏,也是七個月,已經阖家回城去了,不住海澱了。
皇家這裏,過來的女眷就是三福晉、七福晉、十福晉跟九格格。
大家都在正房,豐生兄妹三個長開了,肉乎乎的,最是可愛。
除了阿克丹挑人,沒有法子,豐生跟尼固珠在大家手中轉了好幾圈。
因着尼固珠的長相,幾個小妯娌也不好多抱她,就可着豐生親香。
康親王太福晉将尼固珠抱在手中,看着舒舒手中的阿克丹,合不攏嘴,跟兩個嫂子,道:“三個孩子長大都好,沒有落下的,可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
關于九皇子的“祥瑞”已經成了舊新聞,關注的人不多了,可是就有那嘴欠的,眼下這幾兄妹沒有新消息傳來,就暗搓搓地說些小話。
什麽三胞胎虛弱不足,許是立不住什麽的。
康親王太福晉雖曉得不實,可心裏也存了擔憂。
小兒難養,就怕阿克丹立不住。
眼下看着卻跟正常的孩子差不多了。
覺羅氏也滿心歡喜,摸索着尼固珠的小胖腳,道:“都是勞大嫂辛苦,這樣費心盯着,隻舒舒一個,哪裏會養的這麽好?”
伯夫人擺手道:“說什麽辛苦不辛苦的,眼下這樣挺好的,我還能搭把手,總算沒成了老廢物。”
她曉得舒舒的孝順,可是要沒有這幾個孩子牽着,也不會安心在皇子府住這麽久。
眼下就是叫她走,她也不放心走了。
那當爹娘的看着穩重了,也隻是看着罷了。
覺羅氏看着太福晉道:“椿泰福晉就在明年這一茬秀女中了,有看好的沒有?”
太福晉點點頭,道:“正紅旗小姓裏看了兩家,年底進宮請安的時候跟太後娘娘求個恩典。”
覺羅氏也沒有問姓甚名誰。
小姓,還要拿得出手的,就是中等勳貴出身的高官之女,選擇的餘地并不多。
心裏一琢磨,就差不多猜出來。
椿泰是正紅旗旗主,在旗屬人家選福晉,也是常例,不算犯忌諱。
隻要不跟皇家争人選,隻要開口,這個體面基本都會給的。
伯夫人看着太福晉道:“等兒媳婦進來,妹妹就可以享清福了。”
太福晉笑道:“就盼着早日添個大胖孫子跟大胖丫頭了。”
十福晉最小,等到嫂子們輪了一圈,才抱上豐生。
“哎呀,咱們大阿哥可真乖。”
十福晉小心抱着,移不開眼,覺得處處都可愛,道:“九嫂,之前九哥不是說可以将豐生抱到我們家住陣子麽?那是什麽時候啊?”
舒舒道:“一歲以後吧,斷奶了,能吃飯的時候。”
她沒有什麽舍不得的。
兩家挨着,就是隔着一個牆罷了。
又是親叔叔、親嬸子,身邊奶嬷嬷跟保母跟着,别說抱過去一個,就是三個都抱過去,都行。
十福晉得了準信,眉開眼笑的,心裏已經在算着還有多久了。
七福晉看着舒舒道:“你倒是舍得撒手?”
舒舒道:“有什麽不舍得的,又不是旁處?”
況且帶孩子是那麽好帶的?
三福晉輕哼道:“隻說你懶得帶孩子就是,瞧瞧這小模樣,哪裏像當額涅的?留着大嬸娘還不知足,還要使喚旁人帶孩子?”
舒舒忙道:“冤枉啊,我這額涅當的怎麽不盡心了?”
說着,她伸出手指頭,道:“瞧瞧,指甲都剪了……”
說着,她又指了指耳垂,道:“在家裏就沒戴過耳鉗子的……”
她又指了指臉上:“東西都塗的少了,就怕熏到幾個孩子們……”
三福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這是損我呢?會拐彎抹角了?哼!”
舒舒:“……”
她想說,自己就是順嘴說說,顯擺顯擺自己的用心,真不是拉踩。
可是看着三福晉的長指甲,再看看她的三個白玉梅花耳墜子,再聞聞她濃郁的芳香,還真是正可巧。
七福晉在旁笑道:“哈哈!平日裏機靈着,這回傻了吧?”
十福晉則是看了三福晉的手指甲一眼,道:“三嫂這指甲半寸來長吧,那怎麽抱孩子啊?”
三福晉道:“小孩子不能老抱着,該不好好躺悠車了。”
十福晉望向七福晉,道:“七嫂也是麽?”
七福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要分什麽時候,月子裏頂好還是别抱。”
她當時就是抱的多了,眼下肩膀陰天下雨就很酸。
九格格在旁笑着,拉了拉豐生的小手。
許是嫂子們說的都有道理,可是她還是認準九嫂的道理就是了。
一頓小宴,沒有外客,吃了就散了。
回城的時候,太福晉拉着覺羅氏上了自己的車駕,道:“廣昌福晉前陣子打聽小四的親事來着……”
這說的是康親王府的一門宗親,是已故懷慜貝勒的庶子一房。
禮烈親王系大宗,本是在懷慜貝勒那一房。
後來那一房失爵,才轉支到椿泰阿瑪這支。
懷慜貝勒是椿泰的堂伯父,英年早逝,二十出頭就沒了,留下六個兒子,最大的是六歲,最小的嫡子還是遺腹子。
得了大宗的椿泰阿瑪,就一直照顧這些年幼的堂侄子們。
這些人論起來是椿泰的從堂兄,太福晉的從堂侄。
除了嫡子降襲爲貝子,其他幾人爵位都不高。
廣昌家是懷慜貝勒四子,庶夫人所出,不過娶的原配是董鄂女,平日裏跟太福晉這邊也更親近些。
眼下跟太福晉打聽消息,提了親事的是廣昌繼福晉,門第不高,嫁妝尋常的情況下,能想着将繼女嫁回董鄂家,也算是好心了。
覺羅氏聽了不由皺眉,倒不是嫌棄那邊爵位低,隻是宗室中最低等級的奉恩将軍府,而是因爲廣昌已經薨了,這樣的嶽家不能給小四助力,反而還要小四照顧那邊的小舅子、小姨子。
覺羅氏搖頭道:“不是我心狠,不顧念親戚情分,可是小四跟他哥哥們相比,本就沒有爵位與世職,正需要嶽家做助力,這親事若是沒有合适的,就不在老親裏找了,回頭在文官人家裏找……”
太福晉也隻是傳個話,夫家的堂侄孫女,自然比不得親侄兒。
眼見着覺羅氏給了準話,她就點頭道:“那我曉得了,回頭讓他們再看看其他人家……”
*
次日,十二阿哥過來暢春園了,送了四個賬冊。
“啊?這個都是缺的?”
九阿哥沒有打開看,比了比賬冊的厚度,就咋舌不已,道:“這得有庫藏兩成了吧?”
“應該都是毓慶宮支用的額!”
九阿哥呲牙道:“總共才幾個主子,用了這些好東西?”
皮庫這裏,九阿哥并不太擔心有什麽弊案,因爲位置特殊。
它總共有兩處,皮庫甲庫在太和殿西南角樓;乙庫在保和殿東配房。
從這兩處支取東西,就是在侍衛、護軍重重包圍之下。
這毛皮跟呢絨料子,物件也大,不是說順手能順走的。
所以這邊缺的東西,還真就隻有毓慶宮支用了。
九阿哥點點頭,道:“行了,心裏有數就好,不用提這個,要不然的話,倒顯得咱們告小狀似的……”
說到這裏,他就道:“不過也不能一個招呼就将東西給支走了,要防着有人打着毓慶宮的旗号騰挪東西,回去後,你告訴廣儲司郎中一聲,往後毓慶宮支用,單獨造冊,那邊來領用的太監與管事,也要手續齊全。”
十二阿哥猶豫了一下,道:“九哥,太子爺曉得多了規矩,會不高興的。”
九阿哥不由皺眉,道:“也沒攔着支東西啊,就是上賬罷了,要是稀裏糊塗的,過後有人渾水摸魚怎麽辦?沒事兒,就按爺說的來。”
他行事堂堂正正的,真要是太子爺不高興去告狀,那就是“不打自招”。
至于汗阿瑪樂意不樂意被侵占,那就不幹他的事了。
這兒子拿老子的,天經地義。
要是給了他這個體面,他也拿。
十二阿哥點點頭。
九阿哥看着手中的賬本,沒有繼續往禦前陳情的意思了。
要避嫌疑,還是算了。
就按照緞庫的例來。
他就指了破損的那本道:“将銀鼠皮拿出來折價……”
銀鼠皮是皮庫中最差的皮子,本身又是小皮子,就算有破損的地方,裁剪拼接也可以再用。
“宗室女那邊加一件銀鼠皮褂子,覺羅女那邊加一件銀鼠皮馬甲,也是體面衣裳了……”
剩下其他的大毛,可以留着做帽子。
至于西洋的料子,沒法折價,不合算。
十二阿哥記了下來。
兄弟倆說完公事,十二阿哥道:“九哥,謝謝西瓜……”
這說的是每隔三天,送到内務府的一車西瓜。
内務府衙門在紫禁城前面,不在内廷之中,送東西更方便。
九阿哥就叫人将西瓜送到這裏。
給十二阿哥用,多餘的随他賞人。
九阿哥就道:“往後你在内務府待着的時間還長着,也要培養幾個人,使喚起來才順手,你一個小阿哥,不用見天賞銀子,不過賞個西瓜,叫膳房那邊做兩盒饽饽什麽的,惠而不費就好。”
十二阿哥聽了,忙搖頭道:“不用。”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是說了惠而不費麽?”
十二阿哥道:“費心,不想。”
九阿哥曉得他性子如此,不愛與人打交道的,也不勉強他,就想了想,道:“那你要是用人的時候,自己拿不準,就問問張保住,他在内務府時間長些。”
十二阿哥應了。
這初伏天氣,大老遠的出城來,九阿哥自然不會叫人頂着日頭大中午回去。
他就帶了十二阿哥回北五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