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要做阿瑪的人了,越發會體諒人。
還有就是嶽父、嶽母對舒舒的關愛跟惦念,也讓他印象深刻。
皇家跟尋常人家不一樣,有的時候父母不好表現出來,可是那份對子女的心應該是一樣的。
他這個當兒子的,就多體恤汗阿瑪跟娘娘吧。
人總念叨“子欲養而親不待”,引爲憾事,何苦來哉,早早的孝順着,不是就不虧心了。
不要給自己找借口,早盡孝。
乾清宮外頭,何玉柱已經在候着。
九阿哥道:“見到佩蘭姑姑了,娘娘可有什麽吩咐?”
九阿哥沒事不方便出入内廷,何玉柱卻是無礙的。
因此他就去了廣生右門,請人往翊坤宮傳話,請了佩蘭出來。
佩蘭出來,轉達了宜妃的話,說是很喜歡金如意,以後的年禮按照這個就行了,不用再預備荷包跟項圈什麽的。
九阿哥聽了就算了。
翊坤宮的金如意是小如意,一對隻有六十六兩六錢六分。
他們夫妻孝敬的大頭,還是跟去年似的,是兩口裝了荷包、項圈、長命鎖的箱子。
這個并不在年禮的單子上,是夫妻倆私下孝敬的。
宜妃卻不肯再收了,才叫佩蘭傳話。
九阿哥并不打算聽話。
他也是手頭窘迫過的,當然曉得在宮裏想要舒坦,這手頭還是要寬敞些。
娘娘南巡之前,就貼補了兩個兒媳婦一次,去年九月裏又将五萬兩的私房都給他了,手中應該不剩什麽了。
他也沒有什麽花銷的地方,拿些銀子孝敬父母,也是爲人子應盡的孝心。
就是都統府那邊,除了單子上的年禮外,他也私下裏加了孝敬。
嶽父、嶽母每人一份,甯安堂的伯夫人也一份,隻是比照着乾清宮跟翊坤宮要少的多。
齊錫那邊是五百兩銀子,嶽母跟伯夫人這裏是每人三百兩。
不是九阿哥小氣,而是他曉得這個數字再高了紮眼,傳到外頭會惹人非議。
關鍵是,汗阿瑪不會高興。
九阿哥心裏有自己的遠近親疏,可是他不傻,曉得藏在心裏,在禦前要跟着皇父的“遠近親疏”來。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帶了幾分得意,道:“今天爺送‘年敬’去了,汗阿瑪歡喜着呢,嘴角一直翹着,跟爺說話都和煦了幾分,爺都看出來了!”
舒舒也跟着笑了,道:“挺好的,爺這回也不用惦記宮裏了。”
九阿哥帶了怅然,道:“沒出來的時候盼着搬出來,可是出來了,還真有些想咱們的二所了!”
當時在宮裏住的時候覺得拘束,也不喜歡宮裏人多。
現在想想,每天溜達去衙門的感覺太好了,慢走一刻鍾,快走隻要半刻鍾。
舒舒低下頭,她不後悔搬家。
要是在宮裏,動靜都在那些當差執役的包衣眼中,隻夫妻還不分房,就不知編排出什麽閑話。
現在自在多了。
正院這邊除了白天有人掃灑,不留外人。
九阿哥感歎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樹大分枝,就是這樣的道理,爺心裏都明白着呢,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家了,老十也是。”
舒舒想起昨天的事情,少不得再次提醒道:“爺既然心裏明白,往後可别再挑弟妹的不是了,弟妹遠嫁而來,沒有親人在身邊,夠可憐的,咱們倆要當弟妹的親人,不是單單是婆家人,要是上頭的皇子阿哥盯着我挑毛病,爺能樂意麽?”
九阿哥蹙眉道:“你這麽好,他們挑什麽毛病?眼睛瞎了,那不是沒事找事麽?”
說到這裏,想起之前八阿哥說話時那些有深意的話,他就道:“要是真有那樣的人,肯定是存了壞心的,見不得咱們恩愛,才故意挑撥!”
如果真是好意的話,即便沒有跟舒舒打交道,也當曉得“愛屋及烏”。
想到這裏,他也明白了舒舒的意思,道:“爺就是見博爾濟吉特氏成親一年了也沒個長進,還得老十操心哄着,就心裏不舒服,心疼老十。”
“那是十弟自己樂意的,要是十弟自己不樂意,早就教了,現在多好,小兩口甜甜蜜蜜的……”舒舒道。
九阿哥撇撇嘴,道:“也不能老當孩子啊!行吧,爺以後會留意,等到他們生了孩子,咱們操心些。”
舒舒嘴裏應着,心裏卻忍不住吐槽。
永遠是這樣自信,也不知道自己斤兩。
估計在十阿哥心裏,也爲他這個九哥操心孩子的教養問題。
因爲開始放年假,九阿哥吃飽喝足,就又開始黏糊起來。
舒舒也沒有掃興。
爲了側卧時舒服,她前幾日畫了樣子,叫小椿縫了後世孕婦用那種護腰側睡枕。
也提供了便利,不用再擔心壓了肚子。
早早的熄了燈,可是兩人卻落個晚睡,次日也是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等到舒舒起來時,掐算着日子,不得不跟九阿哥商量道:“隻到年前,年後還是分鋪蓋吧……”
九阿哥聽了有些着急,道:“那才滿五個月,禦醫說了四個月到六個月都可以。”
舒舒低頭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已經像個鍋了。
“那是沒有診出雙胎之前,阿牟問過姜太醫了……”
就是她自己,偶爾心動,可是也不想讓九阿哥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笨拙的模樣。
距離保持美。
即便是恩愛夫妻,也要保持美好的形象。
人皆有愛美之心。
九阿哥有些惆怅,掐着手指頭算着,道:“那就隻剩下十天了!”
舒舒忍不住磨牙,可是也曉得這個年紀正是體力充沛的時候,少不得哄道:“忍忍就好了,時間也不長,就到明年五月底……”
九阿哥搖頭道:“不行,姜太醫說了,得坐雙月子,要六月底呢!”
舒舒見他體貼,也忍不住體貼一把,低聲說了一句。
九阿哥還是搖頭,道:“不用,爺舍不得你累,爺想跟你一起舒服……”
舒舒不習慣白天說這些,臉上有些燙,可是聽了這體恤的話,也覺得甜蜜。
她發現九阿哥其實很聰明,學的也快。
跟自己做夫妻,耳濡目染的,嘴巴都會哄人了……
*
這一日,也是上幸南苑圍場的日子。
經過一上午的跋涉,聖駕抵達了離京城三十五裏外的南苑圍場。
因爲要行圍,随行的有宗室王公、諸皇子、八旗都統與八旗将士。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也在随行皇子之中。
上頭的哥哥都年歲差的多,九阿哥沒來,兩人就都黏在十阿哥跟前。
十阿哥雖存了心事,可是面上不顯,依舊跟弟弟們說着明日行圍之事。
從明天開始,要在南苑圍場行圍五日。
他們的坐騎,也都叫人牽了過來。
十阿哥與十三阿哥都有天山馬,高大威武,看的十四阿哥直流口水。
十阿哥見了好笑,叫長随又牽了一匹棗紅色天山馬過來,道:“九哥聽說你要跟着行圍,叫我給你帶的馬,不過這是九嫂養的,隻借你騎幾日,可不是送你!”
是舒舒打小養的小紅馬“珊瑚”,去年北巡時被九阿哥占了充當坐騎。
十四阿哥見狀,恨不得跳起來,随後有些不安道:“九哥跟九嫂說了麽?别再九嫂不樂意,到底是九嫂的……”
十阿哥道:“說了,九嫂也樂意叫‘珊瑚’出來散心,還給預備了松子糖……”
說着,他叫人拿了幾個荷包出來,遞給十四阿哥一份,還給了十三阿哥一份:“這是‘紅虎’的,剩下一份是我的‘銀妞’的……”
“紅虎”是十三阿哥的天山馬,也是一匹紅馬。
“銀妞”是十阿哥的天山馬,是一匹銀鬃馬。
十四阿哥接了荷包,在腰上系了,就迫不及待地走向小紅馬。
“哇,可真氣派,高高大大的!”他摸着馬鬃,簡直要流口水。
十阿哥好心提醒道:“你這幾日當坐騎還行,行圍的時候最好還是換馬!”
十四阿哥一愣,道:“爲什麽呀?是怕‘珊瑚’累着,還是今年沒換馬掌,不好馳騁……”
說着,他低頭打量着馬掌,卻是看不出殘破來。
十阿哥道:“這是齊大人給九嫂淘換的馬,九嫂也放心的讓九哥充當坐騎,可想而知,這馬的秉性就比較溫和……”
十四阿哥猶豫了一下,在氣派跟實用之間還是選擇了氣派,道:“沒事,行圍的時候,我慢點就慢點,準頭強些就是。”
十三阿哥已經在喂自己的“紅虎”,聽到這裏也有些糾結。
他的“紅虎”好像性子也有些溫吞。
他腦子轉得快,望向十阿哥的“銀妞”道:“十哥,您的馬速度也不快吧?”
十阿哥寵溺地摸索着“銀妞”的馬頭道:“我也舍不得叫它快……”
十三阿哥小聲道:“十哥,齊大人故意的吧?挑的都是這樣溫和脾氣的馬?”
十阿哥點頭道:“送的不是小馬,肯定要擇揀過的,烈馬也不好送到咱們跟前。”
畢竟八旗離不開馬,平時都要用到的,真要送烈馬給皇子阿哥,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十三阿哥摟了摟“紅虎”道:“我明天也接着騎‘紅虎’,慢就慢點,也讓它撒撒歡,圈了三月了……”
看着這樣的十三阿哥,十阿哥釋然了。
他不打算去見董氏了。
就算見了,她依舊诋毀章嫔,也不可信,多是胡扯罷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龍生龍,鳳生鳳。
由子及母,章嫔就不是那等陰壞的人品。
否則惠妃母不會看顧她,宜妃母也不會與她往來交好。
十阿哥擡頭看看天空。
碧空如洗。
真好。
他心裏壓着的最後一絲陰霾,也散了幹淨,跟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道:“明天咱們都努力,多射幾頭鹿跟狍子,後個我就先回了,正好帶回去給九哥、九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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