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錦心裏沉甸甸。
她不知道顧南生還能不能是顧南生。
顧南生又去了哪裏。
另外那個世界的他們的身體,是否已經腐爛。
他們,還能回的去麽?
風錦臉上的表情并不太好,有些撐不下去了。
少年丞相顧南生一眼就發現了風錦的情緒似乎不太穩定。
莫非被發現了?
少年丞相顧南生微微擰了擰眉頭。
從錦繡郡主進來,到他開口,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
他向來善于僞裝,對自己有極大的自信。
關于他這副身體和錦繡郡主的交談内容,他大抵也都從一些下人口中得知了。
都是一些恭敬的問候。
對她,比對任何人都尊敬。
除了不知道私底下兩人的交談,在外人面前,他裝的還是挺像的。
就連那個曾經滿身戾氣的他,都收斂起來了身上的氣息,真正的恭恭敬敬的和錦繡郡主問好。
到底,哪裏出現了問題?
“真是抱歉,臣府邸之中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臣處理,今日怕是不行了,待臣有空了,一定親自去府裏賠罪。”
少年丞相顧南生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是一開始的恭敬狀态。
隻不過,恭敬過了頭,就顯得刻意,并未發自内心。
“大人客氣了。”
風錦學着大家小姐的禮儀,給顧南生行了一個禮,也沒有過多的寒暄。
轉身就走。
眼睛微紅,心緒不甯。
辰煜冷冷的看了一眼少年丞相顧南生,一個字也沒有說,擡腳就走。
沐雲龍也發現了不對,看了好一會兒顧南生,顧南生也沒有和他打招呼。
倒像是老皇帝口中那個小狐狸,随時都能把皇朝收入囊中的丞相大人。
“拜别錦繡郡主。”
看着三人的背影,少年丞相顧南生反而愈發的冷靜了下來。
他微微彎着腰,就像在賞花宴一樣,明明有其他皇室成員在,卻偏偏隻對錦繡郡主說話,隻拜别錦繡郡主。
連太子的名諱都沒有加上。
少年丞相的呼喚并沒有得到風錦的回應,顧南生甚至能看到,風錦離開的腳步更加的快速了一些。
少年丞相顧南生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三人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沉默不語。
許久,他才緩緩的坐在椅子上,繼續翻動着手中的書籍。
身上不知不覺間又纏繞了生人勿近的戾氣,戾氣幾乎化爲了實質。
嘩啦啦……
書房裏書籍翻動的聲音尤爲的明顯。
“風錦,王通,林成傑……”
幾個人的名字依次從少年丞相顧南生的喉嚨中發出。
這些,都是他這副身體最近接觸到的人。
而這些人,似乎也是從某一個時間開始,變得和從前與衆不同了起來。
特别是錦繡郡主,她從前,真的隻是一個小農女,被家中的長輩欺負,父親也是一個肩膀上不能扛事情的廢物。
從他失去記憶的那幾個月開始,小農女的人生就像是開了挂。
不但脫離了長輩,幾乎不認識一個字母的風民生都走起了仕途。
這些……都能聯系到一起。
顧南生閉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桌子,腦海中飛快的閃現着幾個人的臉。
最後定格在了林成傑的臉上。
他是自己安插在偏遠地方的縣令,看似不顯眼,但也是自己的一枚旗子。
他太了解林成傑了,太貪圖享受,所以在那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更能讓他逍遙自在。
官職的高低對于他來說其實是無所謂的,畢竟他手中貪來的銀子,真的比京城的官員多。
可偏偏,他就是來京城了,還和錦繡郡主等人走的很近,一躍成了大理寺卿。
這個位置,如果不是老皇帝和太子的絕對信任,是絕對不會讓一個曾經是自己的手下官員當的。
更何況,還是一位如此腐爛的官員。
“……天人。”
少年丞相顧南生不知道冥想了多久,猛地睜開了眼睛,嘴裏吐出了天人兩個字。
這一切,也許都和老皇帝想要召喚的天人有關。
如果是這樣的話,是得加快速度了,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
風錦一句話也不說,大步的向前走,眼淚簌簌的往下落。
沐雲龍也明白過來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着。
還拿着風錦的小手絹擤鼻涕。
辰煜緊緊的抿着薄唇,心裏愈發的空洞了起來。
這次是顧南生,這次會是誰?
是先生,還是小錦……
這就像是随即發生的事情,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熟悉的那個顧南生去了哪裏,還會不會回來。
也許明天就回來,也許永遠都不回來了。
沒有坐馬車,風錦靠着暴走宣洩着心中的情緒,不隻爲顧南生,也爲他們這些異世所有人。
爲他們不确定的明天。
她能接受自己一覺醒來成爲了農女小錦,卻有些接受不了自己會突然離開這裏。
有些人,有些事,還沒有好好的告别。
特别是和她寸步不離的辰煜,就在她的左手邊,她卻不敢扭頭看他。
不用看他的眼睛,就知道那雙好看的眸子應該已經發紅了。
此時的他們就這樣走在街道上,身上穿的是錦衣,卻顯得比從前的每一天都狼狽。
“大哥,你快看,那邊是不是那個賤丫頭他們!”
街道上的一個角落裏,幾個衣衫褴褛的人擠在一起,身上散發出來了濃郁的臭味兒。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比乞丐還要不如,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連破碗都沒有。
頭發打結淩亂,混和着頭油,緊緊的貼着頭皮。
“是他們,别出聲!”
一個中年男子看到了街道上走路的三個人,連忙轉過身來,背對着他們,提醒大家不要說話。
“好好好,咱都聽老大的。”
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風錦,但還是嚅嗫的點了點頭,沒有罵出一句不好的話。
“咱們這次的目的地是風府,最好不要和這些人糾纏。”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從喉嚨裏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說話的正是風家老爺子,而這些人是風家老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