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禮後兵,這個道理,崔玄懂,一直也是這麽幹的。
酒喝過,飯吃飽,禮儀結束,再客氣,就沒那個必要了。
此來就是來做惡人的,畢竟逼人上進這種東西,并不比推人進水火好上多少。
這一鍋享受安樂的鹹魚,本就沒什麽大志。你要強迫他每日動起來,東奔西走,如何能樂意。
崔玄平淡的總結如今的政務:“原陽縣,如今耕地人口都位列各州之首,功不可沒,有賞。
原禮縣令蘭承安,政績墊底,你做縣令若是實在爲難,便不要勉強了。這一縣父母官,爲一縣百姓服務,還是有許多人願意做的。
至于其他縣衙,無功無過,不賞不罰。
本官初至,還需人輔佐,原春縣時志遠,升任州衙長史,今日過後就上任吧。
諸位若有疑慮,盡早提出。”
底下噤若寒蟬,時志遠心裏也涼了一大截,這明升暗降,由一縣縣令變成一個副官,還是到崔玄面前做事,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尤其之前的事情,崔府管家已經不見蹤影,顯然他已經知曉。
崔玄作爲東道繼續娓娓道來,“如今公主的意思是,先使百姓度過寒冬,然後将耕作之事做好,百姓的賦稅交上來,自然應該用之于民。各州府庫尚有存糧,清查各州,若有無田無糧受饑挨餓之家,先行扶助。若有侵占良田,強買強賣之徒,一律嚴辦,若與諸位有幹系,各位今早請辭,保全自身。
之前公主印的農耕畫冊,應當還在,開春之前,務必使得縣内農戶了解。每縣依據人口準備農具,若有使用淘汰農具,或者負擔不起農具之人,可至縣衙輪流租用,一視同仁,不得收費。來年,務必要使各縣百姓更加富裕。”
這吩咐完衆人應一聲也便散了。這會談隻他一個人發言,沒有絲毫拖沓,全部是要緊的事務。原禮縣令被打了二十大闆,龇牙咧嘴的回去了。原禮縣耕地肥沃,人口密集,不差各州,卻唯獨長官不經事,衆人平時便眼熱不已,看他受罰,頗有一抒心中郁結之感。
隻是考慮到不能繼續得過且過的原地踏步,否則自己也難逃這樣的結局,心中被一絲壓迫感逗弄的難受。
且說時志遠當晚就回家收拾行李,前往州衙,他還真不信崔玄能把他怎麽着,畢竟也是勳貴之後,無法無天慣了,對這些世家雖然有些懼怕,但是崔玄已經隐匿很久了,今日有彬彬有禮,隻懲罰一個寒門士子,讓人畏懼不起來。
蘭承安當晚就遞上了辭呈,言辭懇切交代州内大小事務,有多少百姓無田,雖然縣内足以養民卻因爲自己的無能導緻百姓受苦。苦讀多年,希望做一番事業,卻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實在是無顔做這父母官。
崔玄這才發現原來這是個聰明人,好不容易能爲官,卻因爲諸多阻礙,不能一施拳腳,導緻如今政績平平,心中也不甘,求到他這裏來,隻爲得一句首肯。隻是能否真的做好實事,還需要檢驗。崔玄着人帶着兩紙公文去,隻需蘭承安填上兩個名字,原禮縣師爺和捕頭随他任免。所有力量都不能阻礙崔玄讓這一州興起的決心,他們背後的勢力也不會爲了這一州之事,鬧到陛下面前去。
蘭承安像打了雞血一樣,懲治了州内許多依附富戶的佃戶,爲了免除朝廷給他們的自留地的賦稅,依附權貴,不僅讓州内賦稅減少,還讓正規戶籍的人口變少。來年再分自留地的時候,他這個父母官還無法開口向那些背後有大靠山的人讨要。一個縣令,在這京郊重鎮,原以爲此生就如此了,沒想到,來了一個天大的機會,他怎麽能不好好表現。
自從原禮縣有此變故之後,州内許多人惶恐不安,擔心清算,輕則收地依律仗責,重則下獄。後面有大樹,崔玄底氣十足,蘭承安無所畏懼。
原禮縣算是變化最小的,原春縣的時家,以往有一個縣令做主,無法無天慣了,崔玄有意計較,找出許多錯處,時志遠受了許多責備,時家也不能幸免。牆倒衆人推,一時間時家利益被往日的“世交”漸漸瓜分幹淨,時志遠恨崔玄恨的牙癢癢,卻沒辦法每日還得屈身聽從他的命令。
崔玄無意玩弄他,不過是慢慢折磨他給别人看耍手段的後果,誅殺首惡的時機不成熟,便好好利用一番。
時志遠隻能将前因後果寫了一封信遞給不遠的姚崇,表明自己對李唐正統的忠誠和投奔之心,期望他能爲自己主持公道,救自己出火海。信中将自己描述成主持正義的忠臣,将崔玄刻畫爲不通政事、殺人奪财的惡徒。
姚崇對此人實無好感,隻是他如今靠近崔玄,倒是可以探聽不少原州事務,耐着性子給他回信一封,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君能在旁邊從事,自然能夠得知許多不人不知的消息,不如好生打探消息立功,以後也好在殷王面前引薦。
委婉而有給人希望的拒絕,姚崇一向很擅長,賣了還能給他數錢。
這封信給了時志遠很大的信心,人如果有了信念,便能更加頑強。
時志遠向崔玄表示,以往不識時務,如今決定痛改前非,希望崔大人能不計前嫌,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崔玄驚訝的發現,這個萎靡不振的人,居然又精神抖擻了。這可不行,若是讓他好過,怎麽對得起賞識自己的公主,怎麽對的起自己受過的委屈?
原州許多人願意與崔玄結交,宴請一直沒斷過,不過他一向對無聊的宴飲沒有興趣,與這些人同醉,也屈了他的身份,出席很少。既然身邊有個急于表現的人,自然得物盡其用。
本可以與此地的權貴坐在書房交談,但崔玄實在沒這個性子,話不投機半句多,隻願吃飯時間聽一耳朵。隻是勳貴向來愛喝酒,醉了耽誤事,世家風雅過度,又總是叫些歌舞,着實擾的人無法清淨。時志遠想必可以和這些勳貴融洽相處,若是以後有對付這些人的政令,也好讓他出面表一表忠心。
實在是兩全其美。
二更,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