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吾怕他吃醉了酒胡言亂語,畢竟人家婚也成了,天地也拜了,是正正經經的夫妻,如今再來說些擾人心煩的話,着實沒有必要。
她勸了幾回,“江銘昀,你喝得夠多了,别喝了。”
江七白的神色有些灰暗,郭席瑞卻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江銘昀推了清吾一把,繼續喝酒,倒是什麽也沒說。
七白站起身來,道:“時辰不早了,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郭席瑞客客氣氣的說了幾句客套話,就跟着進裏屋去了。
這倆人走了,清吾可算是放下心來,她踢了江銘昀一腳,問道:“你沒事吧?”
少年擡眸看她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
清吾心裏罵他,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既然如此在意,便該誠心挽留,這會兒作出一副後悔的模樣,她昨日跟他說的話,都白說了。
清吾和硯塵燼都等着江銘昀喝光了所有的酒水,兩個人一人扶着他半邊身子,把人拖回房間去。
江銘昀被扔在卧榻上,清吾給他扯上被子,看着他醉醺醺的模樣,心裏有些無奈,忍不住歎了口氣。
硯塵燼道:“他自己選的路,清姐姐,你别管他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時候也不早了,硯塵燼受不得累,清吾點點頭,跟他回屋去了。
躺在卧榻上,清吾側過身抱着硯塵燼,“阿燼。”
“怎麽了?”
清吾搖搖頭,抱着他的手臂更緊了幾分,“沒事,隻是覺得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很不容易,”她歎一口氣,“唉,還好你沒放棄喜歡我,阿燼,我現在真的好喜歡你。”
少年眸子顫了顫,低聲道:“再……說一次。”
清吾盯着他那雙狐狸眼,嬉皮笑臉地問道:“想聽什麽?我喜歡你,還是寶貝?”
硯塵燼羞赧地撇開視線,明明是她說要他給點提示的,現在他給了,她還總笑他,好過分。
清吾擡起頭,親了口他側臉,湊在他耳邊,溫溫柔柔的說:“寶貝,我愛你。”
那人身子僵了僵,許久才回她,“我……我也是。”
宿醉之後,江銘昀起了個大早,床頭上停着一隻金黃的飛鳥。
他揉了揉腦袋,把飛鳥拾起來,頓時飛鳥化成書信。
是華光門長老的來信,隻說門中有大事發生,召江銘昀速速返回華光門。
江銘昀看着那封信,陷入了沉思,直到聽到隔壁有動靜,便去敲清吾的門,“醒了就趕緊起來,該回華光門了。”
清吾和硯塵燼從屋裏出來,江銘昀就等在門口,似乎是在催着他們回去。
“做什麽這麽着急?”清吾問道。
江銘昀把書信遞給清吾,道:“門中出事了,需得立刻趕回去。不過你們倆也幫不上什麽忙,留下來倒也無妨,且看你們二人的意願。”
清吾不喜郭席瑞,更不想看着他如何薄待七白,便應承着和江銘昀一同回去。
将此事告知江七白,七白留三人吃飯,被清吾婉拒了。
隻因江銘昀連眼睛都不敢看江七白,氣氛十分尴尬,坐在一起吃飯總歸不太好。
三人即刻動身返回華光門,禦劍而行,不過半日便到了。
江銘昀作爲華光門弟子中的主心骨,自然是先去長老們處報道。
相比之下,清吾和硯塵燼這種拖後腿的,便無人過問了。
清吾把硯塵燼送回房間去,少年拉着她的手不肯松開。
事實上,清吾何嘗不想留下來,隻是這裏是華光門,又不是别處。
門中上上下下那麽多弟子,傳八卦的比比皆是,清吾自己倒是不在意,隻是硯塵燼臉皮兒薄,若是被人指指點點的,難免不好看。
清吾勸他,“咱們倆好歹是沒成婚的,我留在這裏總歸不是那麽回事,叫别人瞧見還以爲咱們倆那什麽呢!。”
少年氣呼呼地甩開她的手,不高興的爬上卧榻,用被子把自己團成一個球。
清吾又好氣又好笑,坐在他身邊,扯了扯他身上的被子。
硯塵燼立刻撒嬌喊起來,“别碰我,走開!”
清吾無奈道:“好罷,好罷,我走,我這就走,你别憋壞了自己。”
直到聽到一聲關門聲,少年才從被子裏探出一個腦袋來,望着那扇門,氣得咬牙。
騙子,她就是個騙子,說好了會耐心哄着他的!
清吾從硯塵燼房裏離開,便忍不住打聽華光門出了什麽事。
混沌山祠堂下的密室裏,那些陰氣,始終讓清吾心裏存疑。
方才回來的路上,江銘昀推測,華光門的所謂大事,大約是跟先前失蹤少女有關的。
清吾從前對這些事情并不那麽好奇,可如今……她有一點懷疑那些少女或許是被人煉化了。
至于爲何路姚清沒有被煉化,而是被她的魂魄附身,清吾還弄不明白,所以越發好奇。
清吾直奔趙錦英屋裏去,要說華光門裏知道消息最多的,趙錦英排第二,無人敢排第一。
敲了兩次房門,都無人回應,清吾正打算回去,便見趙錦英和其餘幾個弟子從外面回來。
一見清吾,趙錦英連忙跑過來,“小姚清,你可算舍得回來了。”
清吾往他身後的師兄弟們看了一眼,道:“我有些事要問你,咱們進屋說。”
趙錦英忍不住笑她,“怎麽,先前不是還說不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轉頭就忘了?”
清吾斜了他一眼,道:“那倒不是,隻是你太差,入不了我們阿燼的眼,他不拿你當情敵,自是沒什麽可避諱的。”
這話可真是戳心窩子了。
趙錦英捂着心口,怨怨的看她,“太狠了吧!”
沒跟他廢話,清吾扯着趙錦英的後領,将人拖進屋裏。
兩人面對面坐着,清吾單刀直入的問:“最近華光門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趙錦英挑眉笑道:“呦,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門派裏的事兒了?”
清吾瞪他,“作爲華光門弟子,責無旁貸,少廢話,趕緊說。”
趙錦英聳聳肩,也不打啞謎,湊近她,低聲道:“這事兒不小,我也是聽說,都不敢往外傳,你聽聽便罷了,千萬别說出去。”
清吾會心的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就前日發生的事兒,天還沒亮,有人在後山巡視的時候,被殺了,死相極其慘烈。這門中弟子長年累月的修行和除妖,死一兩個倒也不足爲奇,偏偏在調查的時候,發現那弟子身側有幾處被翻過土的痕迹。”趙錦英又湊近些,就差貼着清吾耳根子說話了,“前些日子下了場雪,雖然天晴後很快化了雪,地面上看不出什麽痕迹,沙土都幹了。可地下的還滲着水,循着那濕土滿蔓延的方向,竟到了昆侖洞。”
清吾皺眉,“昆侖洞?”
趙錦英無語,“你可真是什麽都不關心,什麽也不知道。昆侖洞,就是門主閉關的去處。”
那位白彌門主,并不是路姚清這樣的小角色能見到的,清吾唯一見過白彌的那一次,就是她前世身死的那一日。
那人一身正氣,十分凜然,并不似作惡多端之人。
清吾問道:“你是說,有人要嫁禍給門主?”
趙錦英愣了下,道:“你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做什麽?這不明擺着就是門主幹的嘛!華光門的昆侖洞,層層疊疊,除了門主無人能開啓内側的石門,那沙土順着石門蔓延進去,甚至有一坨被石門壓住了,不是他還能是誰?”
如此明目張膽,清吾倒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若殺死門徒是因爲門徒發現了自己的什麽秘密,隻需将門徒的屍體挪走,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然,對方卻放任門徒屍體不管,還粗心大意的将濕乎乎的沙土留在地上,俨然是爲了讓人找到他的所在。
這實在是太蠢了。
趙錦英見她沉思,道:“我這也是聽别人說的,這事兒太大,可不能傳出去,不然的話,說不定會被趕出師門的。”
清吾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說的。”
這事兒不簡單,那土裏埋着的東西估計更不簡單,清吾沉思着。
趙錦英卻渾然不在意,心大又好奇的問她,“你跟硯小公主怎麽樣,一去妖族這麽久都不回來,我還以爲你幹脆嫁過去了呢。”
一聽到硯小公主四個字,清吾笑了笑,道:“我倒是想,人家還沒說要娶我。”
趙錦英一副‘我有經驗’的模樣,挑着眉毛笑道:“要不要我給你出出主意,你知道的,男人嘛,都得趕鴨子上架,你不逼着他,他才不想你把他套牢了。”
清吾挑眉,輕笑,“看不出來,你還懂男人的心思?該不會是……”
趙錦英立刻炸了毛,“打住打住,那事兒我可吃了大虧,這差不多一個月,可算是被忘幹淨了,你少跟我提那回事。”
清吾哈哈笑了笑,“我可沒說,你自己非要這麽理解的。不過說來奇怪,你一個大男人,又會繡荷包,又懂男人心思,好像是有點不太對勁。”
趙錦英一拍腦袋,道:“被你帶偏了,我本來就是男人,自然懂得。你可真是不識好人心,我是爲了你和硯師弟,你倒好,來戲弄我。”
“好罷,好罷,是我不對,辜負了趙師兄一番美意。”清吾笑嘻嘻的假模假樣道歉。
趙錦英倒是不同她計較,繼續說道:“我跟你說,催婚這事,講究的是一個快準狠。”
“哦?”清吾仍舊笑着。
他神神秘秘地說:“你聽說過生米煮成熟飯吧。”
“……”這就是所謂的……方法?
清吾無奈,“你就沒有什麽活人能想出來的法子?”
趙錦英拍了一把桌子,“怎麽就不是活人的法子,你還别不信邪,古往今來,靠着生米煮成熟飯成婚的比比皆是。”
清吾心想,趙錦英這人身邊也沒什麽結道侶的,他自己也沒喜歡過什麽人,這些東西無非是從話本子上瞧見的。
從小到大,清吾看過的話本子不知道夠趙錦英幾輩子看的,裏面倒是常常有這種情節。
她忍不住問道:“該不會是‘一世英銘’裏面寫的吧?”
趙錦英頓時啞口無言,耳朵都紅了。
倒不是羞的,隻是被人戳穿了,尴尬的。
清吾哈哈大笑,道:“那一套不太适合。”
說罷,清吾站起身,拍了拍趙錦英的肩膀,道:“趙師兄,平日裏多看看正經的書,别總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太……健康。”
清吾轉身出門,氣得趙錦英想打人。
夜裏,清吾躺在卧榻上輾轉反側,快到年末了,天氣也越發的冷了,她有些擔心硯塵燼屋裏的炭盆夠不夠暖。
素日裏抱着他睡,已經成了習慣,如今孤枕難眠,實在是讓人心裏不舒坦。
翻來覆去也沒睡着,清吾幹脆起身出門。
雙腳本能的走到硯塵燼房門前,清吾想敲門,但又覺得這會兒或許他已經睡了。
想了半天,還是放下了手,沒敲下去。
一偏頭,瞧見他屋裏的那扇窗戶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清吾四下張望一番,沒瞧見人,便悄摸摸的從窗戶爬了進去。
進了屋,清吾趕緊把窗戶關上,檢查了房間裏的炭盆,燒的很旺,開點窗戶也是對的,這麽旺的炭盆,要是不開窗,煙氣怕是會熏着他。
明明已經确認過了,可清吾又不滿足了,坐在卧榻前,盯着熟睡的少年看了好一陣兒。
白日裏那麽生氣,都把自己團成團了,如今倒是睡得毫無防備。
反倒是她這個‘不近人情’的,這會兒睡不着覺,屁颠屁颠的爬進人家屋子裏,坐在人家床邊,看着人家睡覺。
清吾輕輕的撫了撫少年的臉頰,少年毫無察覺,呼吸十分平緩,似乎睡得很沉。
他睡的這麽沉,她抱着他的話,他應該也察覺不到吧?
隻要天亮之前,趁着衆人還沒有起身,再趕緊回房間去,也沒人會注意到了。
清吾打定了主意,也不敢就這麽鑽進被子裏,一直坐在床邊,烤着火,直到身子暖暖的,這才敢寬了外衣躺到少年身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