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若非他靠着一張人皮面具,僞裝成身死的模樣,騙過了女鬼,怕是他如今已經轉世投胎了。
路姚清雖然有本事,但修爲拖了她的後退,隻怕不是那女鬼的對手。
更别說,她還要費心保護硯塵燼,隻怕更不樂觀。
江七白無聲的祈求道:“我願用我的性命奉獻神靈,隻求天道庇佑阿清和硯公子能平安渡過今夜,護佑江公子能盡快脫身。”
江銘昀提醒道:“大概我們要被困在這裏很久,盡量避免緊張激動,放平呼吸。”
少女點點頭。
江銘昀靠在石壁上,閉上雙眼,休憩片刻。
隐約間,江銘昀感覺到一道視線從對面的石壁上穿透過來。
他猛然睜開眼睛,從先前他戳開的指洞中,依稀瞧見了一隻黑色的眼眸。
隻是單憑頭頂路姚清留下的業火照耀,并不能很确定。
那眼眸一閃而過,随之而來的是一條蜿蜒的蛇順着那石壁上的圓洞爬了過來。
江銘昀騰身而起,想要殺死那條蛇,卻已經來不及了。
蛇蜿蜒着爬向江銘昀,這一跳比先前的那一條更細小,加上光線昏暗,雙生蛇動作又格外靈敏。
江銘昀一擊未中,想要再刺過去,那蛇已經爬到了江七白的眼前。
他無暇思考,拉起江七白的手臂将人攬進懷裏,趁機挑起已經爬至牆邊的小蛇,甩進方才挖出江七白後留下的土坑裏。
江銘昀連忙用法術收起地上的石塊,嚴絲合縫的将人形土坑夯實。
江七白從驚吓中回過神來,出聲提醒,“江公子,你……先放開我。”
少年自己都未察覺,方才一緊張,便将江七白抱進了懷裏。
他連忙松手,面上飄起一抹可疑的紅暈,“抱歉,形勢所迫。”
江七白點點頭,道:“我明白,江公子救我,我心存……感激。”
地面上,下着雪,十分寒冷,寒氣滲透到地下,江七白不由得凍得瑟瑟發抖。
江銘昀穿的也不多,加上外袍被點燃了,定格在頭頂。
他輕咳一聲,問道:“江姑娘,很冷嗎?”
江七白不想給江銘昀添麻煩,便低聲說:“還好。”
說罷,她靠着石壁坐下,身子蜷縮在一起。
雖然寒冷,可江七白這一日經曆的太多了,也是實實在在的吓壞了,故而沒多久便睡着了。
江銘昀不敢睡,生怕夜裏還會有什麽異動,尤其是那道光滑的石門。
那黑洞幽深幽深的,江銘昀試圖用石子将洞口堵住,可對面陰風陣陣,總是将石子吹開。
再加上對面的那間石室和外界相同,若是堵了個結實,怕是空氣會更稀薄。
于是乎,江銘昀沒了辦法,隻能守着,不敢懈怠。
身旁的少女在睡夢中仍舊打着冷戰,江銘昀将自己的中衣脫下,蓋在少女身上,自己隻剩下一件單薄的裏衣。
他施法給江七白驅寒,但這一日耗費的靈力太過,他自己也所剩無幾。
很快,江銘昀便也感覺到了寒意,待到忍無可忍,也隻好收手。
清吾一覺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懷裏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
地上的火堆已經不知什麽時候熄滅了,好在被子很厚,緊緊的把兩人裹了個嚴實,倒也不覺得冷。
小狐狸乖巧的趴在她心口,身子暖暖的。
到底是有皮毛的,這麽暖!
清吾輕悄悄的掀開被子的一角,想要起身,可冷風剛灌進來一點點,小狐狸便嗚嗚咽咽的抖了抖。
她趕緊蓋好被子,輕輕的揉着他的小腦袋。
如此嬌氣,怕是得等他醒過來,她才能起身了。
可清吾心裏擔憂,江銘昀那家夥能不能照顧好七白?
這麽冷的夜,七白會不會凍壞身子?
正擔心着,懷裏的小狐狸動了動,搖搖晃晃的從被子裏鑽出一個腦袋來。
清吾戳了戳他尖尖的小耳朵,問道:“冷不冷?”
小狐狸搖搖頭,仰着頭嗅了嗅她的手腕,伸出小舌頭來舔了下。
清吾想起手腕上被蛇咬的傷口,連忙把手收回來。
下一刻,手腕被幻化成人形的少年握在掌心裏,他輕輕的拉下清吾的衣袖,瞧見了那兩點結痂了的紅痕。
“這是什麽?”少年問她。
清吾笑着搖頭,“沒事,隻是昨日掉進地下,被一條蛇咬了。”
少年立刻緊張了起來,“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
清吾見他如此激動,又怕說出實情後,他吃江銘昀的醋,連忙扯謊說:“那蛇沒毒,我沒事,要是有毒的話,我現在應該已經毒發了,阿燼别擔心。”
硯塵燼的眸子暗了暗,像是沒聽到她說什麽似的,問她,“你在忍着嗎?”
清吾愣了愣,見他眼眶微微泛紅,連忙抱着他親了一口,道:“我沒忍,我真的沒中毒,你看,我流出來的血都是紅的。那蛇一咬我,我便把它殺了,即便有毒,也來不及放,你說是不是?”
少年沉默許久,才點點頭。
哄好了硯塵燼,清吾還有更要緊的事做。
她起身出門,外頭已經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那雪足有一尺半厚。
清吾回頭看了眼也跟着起身的硯塵燼,道:“你在屋裏待着吧,外面太冷了,别出來。”
少年搖搖頭,“你昨日答應我的,不留我一個人。”
清吾歎了口氣,沖他招招手,等到那人把手伸過來,她便緊緊的握住,“那你在門口看着我,地上雪太深了,别弄濕了你的衣裳。”
這才合了硯塵燼的心思,裹着厚厚的披風,站在門口。
清吾走出去兩步,怕他跟上來,回頭看他一眼。
少年病弱的臉上沒什麽血色,一襲雪白的披風,白色的毛領,跟小狐狸的皮毛很是相似,這是清吾特地給他挑的一件。
雪白雪白的衣裳,配上如玉的面容,若非垂下來的烏發,竟顯得這人不似真的。
少年見她轉頭,淺淺的一笑,狐狸眼微微彎出一個弧度,更顯得勾人。
清吾突然就有點挪不開步子,站在原地看了他許久。
直到少年不解的開口,“清姐姐,你……”
話還沒說完,清吾已經邁着步子跑回來,捧着他的臉迫使他矮下身子,在他唇間親了一口。
硯塵燼許久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倒也并不反抗,由着她親吻。
一吻作罷,清吾倒打一耙,“别勾我。”
少年面上紅了紅,更顯得嬌俏,“我……我沒有。”
清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裏也開始疑惑,是不是昨日的蛇毒真的沒清除幹淨?
一瞧見他那張臉,一聽見他說話,她忍不住想把他抱進屋裏,也不管這是什麽荒郊野嶺,也不管什麽光天化日,隻想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但清吾沒這麽做,一來還有兩個生死不明的人等着她救助,二來……若真那麽做了,怕是要把嬌氣包吓哭了。
她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往走進院子。
清吾施法攻擊地面,但這一下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絲毫沒有掀起波瀾。
她将手掌按在地上,給地下傳音,“江銘昀,江銘昀……七白,七白……”
沒有回應。
看樣子,這地下的結界很是厲害。
清吾如今魔氣不高,再加上原本這山頭就有禁锢法術的結界存在,她的魔氣隻會越來越弱。
方才那一下子,消耗了不少魔氣,身體驅寒的魔氣都牽動了,以至于清吾被凍得打了個冷戰。
她正要進屋,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
清吾沖着站在門口的硯塵燼喊了一聲,“阿燼,你還記不記得昨日,我是朝哪個方向掉下去的?”
少年伸手指了指他自己,“朝我這邊。”
清吾面向硯塵燼,仔仔細細的回憶,昨日她掉進地洞之後發生了什麽。
可她掉下去之後,便倒在江銘昀身上了,江銘昀催着她起身,她當時起身太快,忘記了自己面向哪邊。
思索良久,清吾想起了昨日女鬼沖石門後穿出來的時候,直奔她而來。
清吾想起來了,昨日她一上來,便瞧見硯塵燼坐在樹下。
這麽看來……
她站在樹下,昨日硯塵燼坐着的位置看過去,正是他們昨日休息的那間屋子隔壁的屋子的方向。
清吾閉上眼睛,按照記憶裏石門的方向走過去。
等她到達石門所在的位置,便已經身處隔壁屋子的房門前。
硯塵燼走過來,問她:“清姐姐,你想到辦法了嗎?”
清吾搖了搖頭,她心裏倒是有一個主意,但是……太過危險。
推開房門,這祠堂屋内的格局和隔壁屋子沒什麽太大區别,除了供桌之外也沒什麽東西了。
這下面陰氣很重,若是能爲她所用,一定能充沛魔氣。
可是,這樣做有很大的難處,清吾現在的身體不似從前的身體,對怨氣和陰氣的容納并沒有以前那麽好。
一般的屍體倒也還好,隻是這底下的陰氣,即便隔着重重阻礙,清吾也不寒而栗。
倘若不能融合的當,她怕是會走火入魔。
眼下除了這裏的陰氣可以利用之外,根本沒有别的辦法。
若是冒着雪下山,去華光門求救,一來一回,怕是江銘昀和江七白早就熬不住了。
當初硯塵珏調查後,懷疑的對象都死在了華光門,其中也包括混沌門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
彼時,外面風言風語傳的那般厲害,事到如今,即便那些酒囊飯袋有膽量上山,能幫得上忙,怕是也不會真心實意的救助,一位華光門弟子和一位離開混沌門的弟子。
清吾沒法子隻能賭一賭。
她把唯一的供桌砍掉一條桌腿,遞給硯塵燼,“阿燼,你聽我說,等下如果我走火入魔的話,你就用這跟棍子敲我的腦袋,知道了嗎?”
少年看着她,沒接桌腿,搖了搖頭。
清吾把桌腿塞在他手裏,哄道:“乖,隻是打暈我,憑你的氣力,也不足以打死我,不要怕,我頂多睡一覺,便沒事了。”
可少年委委屈屈的看着她,低聲喃喃着:“不要,我不要。”
清吾抱了抱他,道:“寶貝,聽話。”
硯塵燼道:“你不是可以從我身上得到魔氣嗎?你可以用我身體裏的魔氣,不要用這麽危險的方法。”
清吾揉了揉他的臉,道:“寶貝,先前是别無他法,你身體裏既然壓制了那些魔氣,便有與之抗衡的禁锢。偶爾拿一點倒也還好,若是魔氣消失的多了,和禁锢之間形成差距,你會被反噬的。”
“我不怕被反噬!”少年倔強道。
清吾親親他的唇,“寶貝,你不能被反噬,你要是死了,要讓我當寡婦嗎?”
硯塵燼眸子顫了顫,耳根子紅透了,輕輕的搖了搖頭。
清吾好說歹說勸了他一陣兒,免不得多叫幾回寶貝,多親上幾口,硯塵燼才紅着臉,勉爲其難的答應了。
盤腿坐在地上,清吾将指尖探向地面,便察覺到陰氣一股一股的往上冒。
她咬破手指,在地上畫出一條條符咒,手掌按在地面,引出陰氣。
奇怪的是,那陰氣雖然濃烈,卻并不難控制,相反,輕而易舉到讓清吾懷疑這些陰氣和她有什麽淵源。
陰氣轉化成魔氣,瞬間便能和清吾的身體融會貫通。
打坐大半日,直到晌午過後,清吾才緩緩地睜開雙眼。
彼時,身體裏的魔氣十分充沛,清吾不由得看了看自己雙手。
方才被咬破的手指已經愈合了。
清吾心裏納悶,這世間陰氣千萬,書中記載能夠爲人所利用的少之又少。
即便是汲取得法,也隻能容納少量的陰氣,可這地下的陰氣像是爲她而生的一般。
硯塵燼在身後顫抖着聲音喚她,“清姐姐,你……還好嗎?”
清吾回神,突然想逗一逗他,于是背對着他撥弄了下頭發,遮掩住連忙,張牙舞爪的騰身而起,轉過身來。
少年手裏緊緊的握着木頭,卻不停的後退,嘴裏喊着,“清姐姐,你入魔了嗎?清姐姐,你醒醒。”
清吾也隻是逗逗他,沒想吓壞他,正要撥開頭發,卻見少年扔掉了手裏的木頭,一把抱住了她,“醒醒,清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