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件事,他是感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馬周此人他早就聽說過,今年也算是在長安的官場上傳得沸沸揚揚的人物了。
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做到“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能做到的人都是萬裏挑一的能人,自然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蕭翀看過馬周的言得失疏非常欣賞,神交已久,這次對方來鄮縣,正好認識認識。
從馬周的文章奏疏,以及打聽到的出身來看,對方是個不拘小節、灑脫不羁之人,自然會被同樣不拘一格的林婉婉吸引。
蕭翀一點都不感覺意外,當初他不就是因此而被吸引的嗎。
正當蕭翀掃榻以待馬周之時,林婉婉已經在自己的海邊莊園裏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回籠覺,補足了因爲穿梭時空消耗掉的精神力。
然後她按部就班地起床,給孩子們上了一節課,還心血來潮,午飯前帶着孩子們上了一節烘焙課,烤了許多小餅幹出來,把孩子樂得見牙不見眼。
要不怎麽說跟孩子在一起,能拯救你的靈魂呢!
林婉婉就愛給啓蒙班的孩子上課,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最可愛、最懵懂、最好糊弄。再大一點,自己的思想多了,教起來就沒意思了。
所以年長一些的孩子,她多半是交給學堂裏請來的夫子教的。
自己就擔個書院院長的虛名,偶爾給集體孩子上上思想品德課。
如今的小青玉,已經越來越有大唐土著貴女的風範了,一言一行都跟小大人似的,被教習嬷嬷崔莺管得規規矩矩。林婉婉有時難免怅然若失,總是會背着崔莺,帶着小青玉幹一些離經叛道之事。
昨天翹課在山頂冰湖上撈魚就是實例之一。
林婉婉可不希望自己的養女,被教養成三從四德的淑女模樣。
她的女兒呀,就要灑脫肆意,就算沒有武曌的野心,起碼也得有反世俗規矩的意識啊。
對大唐的規矩,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完全地把自己當成男人附屬,那可不符合林婉婉的預期。
小青玉甚至可以活得跟安樂公主、太平公主一樣張狂、荒唐,也不要活成襄城公主這樣的女德模範。
這種女德模範虛名,活得太辛苦太抑郁太累了,誰愛要誰要。
教完了課,下午林婉婉去望海鎮上看看自己的中藥堂,裏面請着兩個老中醫坐堂。
林婉婉定下的規矩,對于窮苦人,診費是免的,藥費也折價收取;對于地主富農,則按正常價格收取。
她自己雖然醫術比兩位相當于赤腳醫生一樣的老中醫要高明,但并不坐堂。
在現代,林婉婉也就是每周五跟着大師兄康宏景在中醫院上班。
那些病人主要都是找的大師兄,林婉婉基本是打打下手、抄抄方,實操的病例并不多。
回到鄮縣這麽久,林婉婉基本就給林家莊的族人、自己的奴仆們治治病,另外還救了個陸家莊陸族長大兒子的闌尾炎急症。
其餘就很少了,除了慕名求上門的危急産婦。
林婉婉的神醫之名早在剛來大唐時就傳播出去了,那時她實際上還隻是個歪打正着的半吊子赤腳醫生。
而現在,她确實醫術很高了,産科聖手的名聲更是從京城傳播到鄮縣。
在穩婆搞不定的時候,有心有門路的人家,會帶着重金求上門來,林婉婉自然也不會見死不救。
不過這種情況下的出診,林婉婉也是壓力很大的。
她并不是擔心病患家屬找她麻煩,以她現在大唐的身份地位,在鄮縣可以橫着走,誰能找她麻煩。
她隻是害怕自己救不活,讓活生生的青春少女死在自己面前。畢竟若是遇到羊水栓塞之類極兇險的症狀,她也隻是個凡人,救不活的。
林婉婉在現代醫院待的時間不久,在大唐也不是全職行醫。
她所在的中醫科室,基本很少有急症、絕症,就算有那些癌症病人抱着調理的心來喝中藥的,她也碰不見,所以就沒怎麽見過死别。關于這方面的曆練,她是還不夠的。
還好入行這麽久,林婉婉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在自己的中藥堂藥房裏認真揀了一個時辰的藥材,見到了兩個來藥堂賣藥的藥農,林婉婉心裏有件事有些猶豫不決。
大唐現在基本上所有的藥,都是野生的,是藥農從各處采出來的。
野生野長的藥材,自然能保證藥性會非常好,但是也有一個缺點,就是量太少。
所以林婉婉在想着,要不要傳播一下種植藥材之事。
她自己的莊子裏,是開辟了幾片藥田的,不過這些藥材,給她自己的藥店供貨都嫌不夠,不可能往外賣。
若是想改變整個鄮縣的中藥市場,就得以官方的力量,推廣藥材種植。
藥材多了,價格就能降,哪怕藥效沒有這麽強,對于買不起藥的病人而言肯定也是好事。有藥吃,總比沒藥苦熬來得好。
就是此做法會引起許多蝴蝶效應,藥農的、其他藥鋪的、官方的,雖然肯定是利大于弊,但事情并不好做。
就算她自己可以做到養殖的是養殖的價,野生的是野生的價,難保有别人魚目混珠。
所以還得從長計議。
在自己的中藥堂待了小半天,林婉婉便帶着昆侖及柳如是等幾個充當貼身女護衛的星落之人,打馬回到了林家莊。
她今天晚上,還要穿梭時空回現代的。
傍晚的鄉村是一片炊煙袅袅、雞犬相聞的人間煙火景象。
林家莊周圍的村莊,現在已經基本聽不到有誰餓死的情況了。
有了林家莊這隻改變貧窮的蝴蝶,大家的日子都變好了不少。就是跟着種一些棉花,都能得到非常多的補貼,何況還有高産糧食的存在。
糧食産量的高低對于農民來說,是直接影響生活幸福指數的因素。參考一下後世袁爺爺在老一輩農民心中的地位,就知道林婉婉在這一帶鄉間的威望有多高了。
基本上她的馬經過,沿路都是跟她高聲打招呼的認識的、不認識的莊稼人。
有些感性的,還會在她經過時自動自發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