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入兩儀殿呢,林婉婉已經緊張地有些冒汗了。
按說不該緊張的,她可是有金手指的人,但是周圍的一切都太肅穆了,令林婉婉不知不覺就緊張了起來。
邊上的女官陳典贊邊走邊給林婉婉小聲科普,什麽不能直面大家(唐朝宮内的太監女官都這麽稱呼皇帝),不能東張西望,不能舉止不端,不能不能不能……一串規矩。
艾瑪呀,差點把林婉婉念得想打退堂鼓。
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在向陳典贊拱手道謝之時,林婉婉把幾顆早就藏在手裏的珍珠,順勢遞給了陳典贊。
後者摸到珍珠,雖然不能低頭研究但也心知肚明,頓時目光有些驚異地瞧着林婉婉,這出手可太大方了,然後她更賣力地講起注意事項來。
林婉婉是心虛中帶着好奇,情緒十分複雜。
馬上就要見到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帝唐太宗李世民了,見證曆史的時候到了!
來大唐沒見過李世民,等于白來一趟。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婉婉終于來到了李世民辦公的兩儀殿外。
其中威儀自不必說,但是對于連故宮三寶殿(影視城版的)都堂而皇之踏進過的林婉婉來說,眼前所見都是小意思。
沿途倒是遇到過幾隊精神風貌十足的巡邏的帶刀守衛,林婉婉感興趣的漂亮的宮妃一個都無,估計這條路是專門給外面的官走的。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會兒事,裏面有一個微微弓着背的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宣林婉婉入内。
不用說,這一位必然是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宦官了,俗稱太監。
唐朝管這群沒有那啥能力的人叫内侍,太監這個稱呼是李治時期發明的,而且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稱呼,是閹人裏面的高位。
脫靴進了殿,林婉婉謹遵陳典贊的教誨,目不斜視,垂眸肅穆地邁步上前,行肅拜禮(也就是跪拜禮)。
不要以爲唐朝平等到沒有跪拜禮,坐具太低,導緻他們互相行禮的時候基本都是就跪姿來的跪禮。
其實林婉婉現在行的禮已經算簡單的了,之前她查過資料,每逢佳節的大朝會上,群臣還要再拜稽首禮。
也就是群臣在前兩次稽首禮結束後,扭臀甩胳膊跺腳,群魔亂舞,沒有固定舞步,反正就是敞開了跳。
跳完之後再進行兩次稽首禮,跳得越嗨代表越尊重皇帝,内向和舞蹈天賦爲零的人可能都沒辦法在大唐朝堂混。
林婉婉現在是屬于日常面聖,禮儀也就可以簡便,剛才陳典贊已經提醒過林婉婉(等武則天上台以後,女子可以不行肅禮,拜而不跪了,一直到清末女子都是主要行萬福禮)。
此時林婉婉目視地闆,朗聲道:“臣女觐見陛下。”
“免禮,平身。”李世民的聲音聽起來敦厚溫和,就像是個鄰家大哥。
林婉婉擡起身體,目光低垂,隻用一點點的餘光觀察李世民,隻見對方一身白色便服,沒留胡須,瞧着還很年輕。
“汝就是鄮縣林氏婉婉?”李世民開口确認。
“回陛下,正是臣女。”
李世民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林婉婉,眼神中帶着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肆無忌憚,似要把她看穿,弄得林婉婉渾身不自在,目光落得更低了。
“據蕭氏郎奏報,汝師從民間異人,貢獻灘塗曬鹽法令江南道制鹽出奇效,解百姓缺鹽之苦;又遵師囑公開醫書十六卷,其記載之醫術聞所未聞,醫效神奇、簡單易行,造福軍士無數;
另有同門遊俠兒師兄自海外帶回高産糧種土豆、番薯和獨有稻種,解鄮縣百姓之饑馑;還懂棉花種植制造之法,解百姓貧困之窘境。
汝與汝先師及師兄均對我大唐江山社稷有功,于朕有功,理當賞之。
你有什麽想要完成的心願?說說看,朕自滿足你。”
我暈!這李世民也太奸詐了,你要賞就直接賞啊,問我幹什麽?
還有人送禮之前先問問收禮人想要什麽的?擺明了不走心,沒誠意啊!
不知道華夏人最大的美德之一就是謙讓嘛?!
讓我大老遠從鄮縣跑一趟過來,就爲了滿足你的好奇心,然後還要我感恩戴德感激你的召見榮寵?
還不痛痛快快地給我發賞賜,滿口好話不給實際,華而不實,把人當愚民pua啊?
生氣了!
不吃你這一套!
林婉婉在肚子裏一通腹诽吐槽,然後面上則感激道:“臣女隻是師尊和師兄的搬運工,把這些獻出來隻是大唐子民的本分,不敢貪功,更不敢求賞。”
“令師尊如今何在?”李世民又問了一句。
林婉婉面露哀戚道:“師尊已經仙去。”
“葬于何處?可留下名帖?”李二陛下窮追不舍。
這些信息肯定有人給他禀告過,但他還要再問一遍。
林婉婉早就打好腹稿,做好充足準備:“師尊他老人家不信輪回、不拜鬼神、隻憫萬物,臨終前命師兄将其遺體付之一炬,骨灰揚于青山綠水之間,與山脈共存。師尊他自号青山居士,别無其他名帖。”
“竟有如此奇人。”李世民有些動容。
火化這件事吧,對于古人來說那就是挫骨揚灰,絕對是最大的懲罰了。
對于李二這種求長生不老的皇帝來說,更是挑戰三觀。
“令師兄現在何處?”
“師尊仙去後,山中又遭山洪,把我們居住的草廬都沖沒了。師兄便吩咐我下山尋回本家,他自己帶草廬衆仆遠渡重洋,又去浪迹天涯了,來無影去無蹤,我不知道。”
師尊是連骨灰粉末都找不到啦,而且火化對師尊遺體不敬這件事,也是師兄的鍋。
師兄還把師門所有的東西和仆從都帶走啦,在茫茫大海上飄着呢,問就是我也不知道!
反正一推三六五,就是這麽幹脆利落!
但是李二陛下可不是好糊弄的,接着又連續追問了林婉婉數次問題,好在林婉婉均對答如流。
你盡管颠來倒去問,穿幫算我輸。
二十多天往長安來的水上航程裏,她就光想着圓這個慌了,絕不會再掉入像上次蕭翀挖的那種坑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