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得到了消息的蕭家一早就派人趕到城門口,就等着鍾鼓報曉、城門四開後去碼頭迎接林婉婉。
林婉婉攜一衆人棄舟登陸,坐上蕭家派來的馬車,一路“咕噜噜”地往蕭家行駛。
去年來錢塘縣時,林婉婉還有心情和小青玉買路邊攤上的胡餅吃。
今年胡餅依舊,林婉婉卻已經沒了當初的那份快樂心情。
一路坐在馬車上,沉默地前行,沒有任何耽擱。
林婉婉如今擁有兩艘船,一艘從瓊州開來的她投資進了族裏,改造成了捕魚的漁船;另一艘來自海城吳郡陸氏讓出來的豪華輪船,則成了林婉婉出遠門的交通工具。
豪華遊輪因爲比較大,往小溪鎮開是不太方便的,所以基本上常年都是停在林家莊的碼頭上待命。
上面的船夫倒是配齊了,全是收編的碼頭丐幫人員,跟着林家莊的漁民出海學習了好幾個月,現在當個船夫是沒問題了。
這一次因爲林婉婉是過了上元節才出門的,林家莊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丁都去服勞役了,所以那群去年新鮮培養的船夫,就成了這次航海的主力軍。
林婉婉這次在錢塘隻打算小住幾日,等理清楚一團亂麻的感情事宜後,就回鄮縣。
她棄船進城,船上這些賣了身契的奴仆,則留在船上看船,做好随時聽候差遣的準備。
馬車慢悠悠行了一個時辰後,林婉婉一行人終于到了蕭家大門口。
這一次因爲林婉婉已是從五品樂安鄉君的身份,蕭家是開的兩扇大門迎林婉婉進院。
去年登門之時,她走的還是側門。
有封号、有食邑的從五品鄉君,比依靠丈夫或兒子得到榮譽封号的外命婦要尊貴一些,對于林婉婉的外家來說已是貴客了。
地位的不同,待遇也不同。
但能從大門進的也就是一個林婉婉及貼身攙扶她的侍女,小青玉、蕭以熏和其他仆從們,還是得從偏門進。
進門後,照例是有轎子來擡林婉婉、蕭以熏和小青玉。
她們先去了蕭母所在的正房大院拜見蕭母,林婉婉送上準備好的土儀,行禮問安。
蕭母今年和去年的變化不大,銀發慈目,面容溫和,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太。
老太太見了林婉婉難免又是一通落淚感歎,林婉婉演技不佳,以手帕擦眼睛假裝抹淚作陪。
之後林婉婉又被留在蕭母的院子裏吃了一頓早膳,至于她帶來的行禮和下人,仍是安排在去年她住過的房舍裏。
等從蕭母那兒出來,林婉婉領了小青玉帶上侍女,提上給兩房舅舅家準備的禮物,一一前去拜見。
大舅母袁氏這次見了林婉婉格外熱情,畢竟是因爲林婉婉的幫助,她才能得償所願,讓嫡女跟老牌世家定了親。
雙胞胎表妹因爲都定了親,所以留在自己的房裏繡嫁妝,輕易是不出門了。
林婉婉給她們還有二房的蕭容華送完跟去年一樣的蜂蜜皂見面禮後,就出來去尋跟她關系最要好的蕭湘華了。
想必對方此時應該也正在嬌羞地爲自己繡嫁衣吧。
結果林婉婉走到蕭湘華住的房舍裏,卻發現對方遠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開心,相反,臉上還有些落落寡歡之意。
比起之前那興高采烈給自己繡嫁衣的雙胞胎小姐妹,那真的是差距頗大。
林婉婉的到來雖然讓蕭湘華露出了笑臉,但她也感覺出來,蕭湘華心裏有事。
也許是婚前恐懼症?
林婉婉也沒自己瞎琢磨,以她跟蕭湘華的交情,直接問就行了。
可蕭湘華這一次卻沒跟林婉婉吐露心聲,隻說沒事。
怎麽會沒事呢!繡技高超的蕭湘華,對自己的嫁衣都不上心,丢給她的貼身侍女在繡呢!
這太不合常理了,别說嫁衣這麽重要的禮服了,就是平時蕭湘華穿的常服,她也會親自刺繡的啊。
“湘華,你怎麽啦?是害怕成親離開家裏嗎?”
也不怪林婉婉會這麽想,大唐女子出嫁後,想再回娘家可沒那麽方便的,尤其蕭湘華定的那戶王家還是在鄮縣。
成親以後山長水闊,蕭湘華能一年回一次娘家,都算王家小郎君體貼夫人了。
蕭湘華聽了林婉婉的話,搖搖頭,淡然說道:“沒有,幼鳥終有一日要離巢另居,我又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頓了頓又笑道:“婉婉姐,以後我嫁去鄮縣,定是要經常找你玩的,你可别嫌棄我呦!”
林婉婉笑回:“我盼你還來不及呢,怎會嫌棄。”
兩表姐妹又說了一會兒話,侍女便把烹茶的工具準備好了,林婉婉便跟着蕭湘華去茶座烹茶吃茶。
因爲走得大步了些,帶起了一陣風,把蕭湘華沒有用鎮紙壓好的宣紙都帶的掉落了下來。
雖然蕭湘華馬上就撿走了,但林婉婉仍在一瞥之下,看到了上面寫的“悲、辛、癡”等幾個悲觀的字。
林婉婉沒有起身跟着蕭以熏去烹茶,而是一把拉住她,指着這些字道:“湘華,你到底怎麽啦?是不是不滿意大舅母給你挑的郎君啊?”
蕭湘華歎了一口氣道:“自古女子婚嫁,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爲準,自己的意願又有什麽要緊不要緊呢?”
林婉婉确定了,蕭湘華看來确實是不滿意這門親事啊,隻是無力反抗自己的父母長輩安排。
說起來,也就是個剛剛十七歲的少女而已,竟然很快就要嫁做人婦了,難免令人唏噓。
但關于此事,林婉婉又有些洩氣,她好像也幫不上忙。
别看她今天是以樂安鄉君的身份走正門進的蕭家,但她要是真開口對蕭湘華的婚事指指點點,那蕭家人馬上就會讓她知道“分寸”兩個字怎麽寫的。
林婉婉自己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一團糟,懵懵懂懂的看不清内心,對于别人的親事就更無能爲力了。
她既當不了情感顧問,也不能左右别人的親事,就還是閉麥吧。
于是見蕭湘華主動說起了旁的輕松的事兒,她便也配合地聊了起來。
兩個各有心事的少女,最終隻能是聊無關緊要的詩詞歌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