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裏還算寬敞些。
江心語和老方走過去時，一位差不多也是四十多很壯的短發女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她是護工趙阿姨。
“過來啦？你們聊。”
趙阿姨沖倆人點了點頭，便又去洗手間洗什麽。
病床上女人蒼白的臉立馬看了過來：
“爸，你昨天不是來過了？怎麽又來了？”
女人沒有什麽情緒的聲音響起。
一開口，确讓江心語驚奇不已。
她喊老方爸爸？
那她不就是傳說中離家出走不知所蹤的女兒？
既然是女兒生病了癱瘓了，怎麽不接回家裏去啊？
江心語瞬間懵逼地望着老方：
“你女兒？”
老方慚愧地點頭。
随後強顔歡笑地看着女人，道：
“明月，這位小語是醫生，伱媽媽的病，腿病就是她治好的！”
“說來慚愧，爸爸學醫多年，還比不過一個後生，後生可畏啊！哈哈！”
江心語見他一改之前的喪樣子，在女兒面前表現出正能量滿滿。
立馬知道他是爲了給她信心。
病得久了的人，難免看透生死，對生活失去熱情。
江心語在床邊，認真打量着這位女士，四十來歲，和她媽媽陸知微差不多的年紀。
隻一個側臉，濃眉大眼，頗有幾分像劉奶奶年輕的樣子。
也是個美人，隻可惜病痛折磨得她沒有什麽活力，頭發松松散散的紮着，擋住了一半臉龐。
确是一副黯然神傷的憔悴樣兒，看的書是本草綱目，應該是老方帶來給她消遣的。
被喚作明月的女人認真掃視了江心語一眼。
江心語剛剛還戴着口罩，覺得屋裏特别悶，這才想着他們也不是外人，摘一下。
剛剛摘掉，女人的眼睛裏蓦地閃過一絲詫異的兇光。
她身體一哆嗦，警惕地問道：
“你是什麽人？”
江心語被她的反應吓了一跳。
沒見過美女嗎？
要不要那麽誇張？
她平靜地打招呼：
“阿姨好，方大爺剛才介紹了，我是小語。”
“你不要緊張，我學過醫，給你檢查一下腿。”
“不要！你走！”
女人一改之前對爸爸的溫柔态度，惡狠狠盯着江心語，“誰派你來的？快走！”
說着一本書丢了過來。
“你幹什麽？明月不要發脾氣！”
老方氣呼呼制止。
書朝這邊飛來，卻砸空了。
江心語和老方惶恐地互相看了看。
氣氛突然的尴尬。
“怎麽啦？？”
護工跑出來還以爲她的病人被欺負。
沉默片刻。
江心語淡然道：
“個别的病患隻對親人和認識的護工有信任感，會表現出排斥陌生人，很正常，不要擔心。”
說着不顧反對，走到床邊挽起她的褲管，檢查她的雙腿。
情況竟然跟陸遇之媽媽李明秀差不多？
這病有些曆史了，隻是她沒有腦梗，而是……
啊！
江心語檢查完，看見她血紅的眼睛吓了一跳。
怎麽感覺她有很大的敵意？
而她的左邊臉，我去！
江心語認真一看瞳孔一縮！
好大一片的疤痕，連着脖子。
“是怎麽搞的？”
江心語心驚膽戰，那滿目瘡痍，似乎是受盡了苦頭，光看着如今凹凸不平的傷疤，便知患者受傷當時的慘烈。
“看起來是燙傷？”
江心語眉頭微皺，問道。
老方點了點頭，一個男人，竟然瞬間老淚縱橫。
爲了不讓女兒看見，他背過身走了出去。
江心語也跟着出去。
倆人來到院子邊上的鐵皮椅子上坐着。
都在院子另一邊看表演，周圍很清淨。
老方悄悄抹了一把淚，給江心語講述了一個故事。
原來這個明月便是他和劉奶奶的親生女兒。
因爲老方不孕不育，倆人去京城做了試管嬰兒，後來劉奶奶懷孕了說是長胖了，悄悄生下方明月。
怕别人誤會劉奶奶在外面偷漢子，倆人一合計少些麻煩，就對面說是撿的。
那個年代，農村人那時候根本不懂什麽試管，說出去要被笑話。
老方面子思想嚴重。
女兒長大後聽周圍人說是撿的，信以爲真，叛逆期就離家出走不與他們來往。
後來自作主張随母姓化名劉明月，在酒吧推銷啤酒，認識了傅建明被他包養。
劉明月生下傅雨生三年後，發現傅建明早就出軌小三蘇婉容。
劉明月說除非她死，決不能帶女人回他們家。
沒想到後來她便出了意外，被人害得半死不活，僞裝成溺水事故丢到了南海嘉裕江。
老方那一年還是個愛好釣魚的，身強力壯的中年大叔，喜歡夜釣，剛好選在嘉裕江，好巧不巧地救了她。
因爲他早就打聽到女兒被傅家包養的醜聞，本來不願意認她，看見她落難無奈将她安排入院治療。
後來積蓄花光，他在醫生的建議下轉到療養中心。
接着他便很少釣魚，一門心思從醫掙錢，比賽掙錢來維持女兒的開支。
村裏的人都不知道這事，剛開始是老方沒臉說，後來便是劉明月拜托他保密。
說，隻要傅家的人知道她還活着，會千方百計害她。
不僅她活不了，也要連累老方和劉奶奶都活不了。
而行兇者，劉明月說是個精神病。
很久的沉默過後。
老方似乎才從悲痛中走出來，歎了一口氣：
“這是個秘密，我保守了多年。今天會告訴你這些，一來，通過這麽久的了解，我知道你雖然冷淡确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二來，我們過我們的平淡日子，也不會圖傅家談報仇什麽，他們也不會找我們麻煩吧？”
完了又歎道，
“我女兒真是苦命啊！傅家多麽多麽有錢，其實就是火坑，傅家的人都是草菅人命的魔鬼！”
江心語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故事，整個人呆滞在那裏。
她并不是驚訝老方的女兒還活着，是他親生女兒。
驚訝的是，剛剛那個她竟然是傅雨生的媽媽。
她想說傅雨生便是她未婚夫。
又感覺這個适合提不合适。
老方正怨恨中呢！
方明月現在那樣子。
這要是被傅雨生看見，他得傷心成什麽樣啊？
别說她一個外人此刻都已經眼中酸澀，替方明月叫委屈，要是傅雨生知道。
要他跟整個傅家作對替媽媽報仇？
先不說老方轉述中有沒有傳遞什麽錯誤的信息，如他所說，傅建明背叛，所以可能是他找了精神病人去對付她？
江心語一時間心裏亂七八糟。
想了想，又覺得前面的什麽仇什麽恨不要緊，也許方明月暫時不會說。
隻要把她的臉治好，腿治好，傅雨生會不會很高興，是不是會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