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定格在了錘子鐮刀相交的那一刻。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
鏡頭漂移,似有似無的歌聲中,平河四人組踏上了新的戰鬥曆程……
開始他們兩撥人剛剛相逢,還多少有些簡單的說笑,并非是無端打鬧,而是在劇烈的生死緊張下一種自發的豁達的舒緩精神狀态的做法。
随着沿路一些零星戰友逐漸被找到,加入他們同行的隊伍中,氣氛越來越肅穆。
古土裏附近七八裏内僅存的五十八師,一個個幸存的連隊戰士向他們彙合而來,從二十四人,到三十一人,再到五十六人,可以說拉起了小半個七連起來,不過其中傷員占了一半。
衆人相互攙扶幫助,卻很少說話,經曆過昨夜的覆蓋轟炸,活下來的人都目睹過大量戰士戰友是如何在身邊慘烈犧牲的,面對四人組的幫助,大家并沒有多少驚喜,更多的是面露麻木,形同行屍。
借助于先前的武器繳獲,幾十人的隊伍做到了人手一槍一盒彈夾,可面對成建制的幾百名荷槍實彈的美海軍陸戰隊員,還有時刻在天上飛的戰機群,仍舊可以說是十死無生。
共**戰争曆史資料裏,幾個人對線上百敵人不落下風,甚至打得落花流水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實際上這些人無疑是把命拴在脖子上跟敵人幹仗,稍有不注意就是一命消亡,此生再無。
不斷的搜索電台、詢問各部殘兵,古土裏上萬人中國部隊幾乎有多少算多少都折損在此這個消息開始隻是猜測,慢慢的,沿路走過來所有人心裏都有數了。
但是這些人不管是傷員還是沒受傷的,即便已經收不到五十八是指揮部的命令了,有一個算一個也無人提出離開,哪怕有一絲希望,他們依舊想繼續留在戰場上給戰友報仇。
畫面再轉。
“中國好兒女,齊心團結緊……”
“抗美援朝,打敗美國野心狼……”
歌聲從天際升起,遙遙照射到古土裏的另一片雪林子裏,那也正有一支熟悉的部隊正在小心趕路。
爲了隐蔽行軍,他們背負着大量負重,心事匆匆趕路,在森林植被大雪覆蓋的山林裏穿梭,不苟言笑。
十二月九号天亮後,白晝轉晴,但是氣溫沒有回升,寒徹刺骨。
明明天空中日頭晴朗,有眼光在冬日雪嶺間照耀,閃爍着金黃色的斑,粼粼異彩,清晨的陽光在雪面上跳躍,可這和睦的場景下卻比八号夜間最低三十八度的氣溫還要凍人。
這無疑給行軍作戰帶來了巨大負面影響。
雪林連着一片又一片,水門橋之前的古土裏以山地丘陵爲最多,古土裏又以黃草嶺爲最險,地面上原本落下來軟軟的雪在低溫下凍成一塊一塊堅硬跟石頭一樣的東西,七連快步趕路,牽着騾子戰馬,馱着大量物資,聊下踩上去嘎吱嘎吱亂響。
徐青覺得它們像脆的千層餅,戰士們則覺得是年糕,這個年代剛剛從民國過來,他們吃過最白的食物就是它了,就連米飯裏都夾生摻石子,灰不溜秋的大有發生。
他們在原地往前挪動觀察,劉志毅忽然停下,他摸了摸地上的黑土,發現地居然還是熱乎的。
徐青也用手稔起一把土,感受到了微微的溫度,他伏在地面,豎起耳朵細聽,地脈深處微微顫抖,遠山處有沉悶的引擎拉轟聲正在遠去。
徐青和伍千裏對視一眼,心裏微沉。
又是飛機。
“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
嘩……
歌聲轉移,幾個小時後,透過飛機的視角,看到無盡雪峰在大地上矗立,又一個圓滾滾的小山包頂上有一簇簇螞蟻大小的小黑影在貼伏攀爬。
幾個黑影正看着山包附近,抱槍躺卧休息着的一支小隊士兵,在小聲交談。
如果七連任何一個人在此,就會認得他們,因爲爲首的中年戰士模樣,赫然就是許久不見的談子爲,他們身後的隊伍正是趕來接應七連卻遭遇敵人中途被迫停止的三營和炮營。
談子爲向後招手,一衆志願軍戰士手持火槍火炮手榴彈,蓄勢待發,盡管經曆過一場場劇烈戰鬥,身後的隊伍折損許多,已是殘部,所有人卻依舊面露堅毅,随時随刻準備赴死。
歌聲中,畫面在繼續。
七連朝着飛機的方向緊急行軍,隊伍快速越過了平河四人組第一次遭遇敵人的山谷,查看一番後不作停留。
前方炮火濃重,白天是美軍的天下,他們必須加快速度。
然而趕赴黃草嶺的路途中并不平靜,在山體拐角處偵察員很快就意外發現了一夥敵軍。
那裏好幾個美軍班五六十号人,疲憊不堪,坐在山石頭後,旁邊停着抛錨凍壞了發動機的大汽車,并沒有發現他們,遠近處躺着一具具被打死的屍體,臉色皮膚蒼白無血。
徐青很快認出了屍體身上的軍服,是人民軍,還有滿地被美國人折斷、抛棄彈夾、零件拆卸掉的大量軍械,那些是波波沙沖鋒槍,又名人民沖鋒槍、人民轉輪槍,是蘇聯的步兵常備武器,配備托卡列夫手槍彈,威力不俗。
曾經它們是每個解放軍戰士都渴望不已的槍,一個營連都不一定有幾支,而現在全在地上被拆卸摧毀,美國人不稀罕蘇聯制武器,卻也不想留給敵人。
汽車後邊還有大量志願軍,被打成篩子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看不清人臉。
徐青看了看屍體,大家都臉色沉重,互相看看,抓緊了槍,什麽也不用說。
戰鬥很快打響。
畫面再轉。
“雄赳赳,氣昂昂……”
“跨過鴨綠江!”
下一秒,歌聲音調見漲,像加入了一個合部,齊齊響起了男高音大合唱。
有黃河,長江,炮火,軍隊夜行,萬炮齊鳴,倒下一叢叢的戰士虛影在曆史的天空中爬起跌倒,跌倒再爬起,無聲的在戰鬥風雨中砥砺前行,在昂揚的歌聲裏炸起了血花……
那些虛影中。
‘沖啊!’
餘從戎一手持槍在山頂上奮臂直呼,天空中仿佛有獵獵作響的紅旗,在冷風中舒展,他腳下是中槍喋血的敵人,身後一顆顆手榴彈和手槍彈随着呼喊一道道噴了出來,朝着山包空地上休息的士兵堆裏駁火而去!
他身後的四人組全部主動上陣拉槍線,堵槍眼,分散敵軍注意力,譚高峰手下受傷的戰士也不落下,全部上陣扔手榴彈。
今天晨間氣溫急劇下降,山上的敵人很放心地扛着槍休息,有人甚至已經打起了瞌睡,在睡夢中冷的瑟瑟發抖,周圍的彈藥箱密密麻麻排着,就放在旁邊。
一經交火,手榴彈落在彈藥箱裏,引起了一場小範圍爆炸,吓得那些本就神經緊張的土耳其兵槍也不拿,四腳撒開亂跑逃竄。
沖上山頂的其他戰士們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毫不留情端起了輕機槍、步槍,借着這個當口沖上來就是一陣猛打,隻打得這些驚弓之鳥般的敵兵紛紛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宋衛國和平河一掃一片,逮到拿槍反抗的敵人就一梭子掃倒,他們居高臨下嘴裏大喝着什麽,但是周圍沒有什麽動靜,也沒人繼續反抗,似乎都被吓壞了。
宋衛國用四不像的英文喊了一句,然後持槍往地面哒哒哒的用力掃射一輪,直打的地面雪末飛濺,山石迸裂,剩下的趴着伏在山石後的敵兵才在喝聲中小心翼翼的高舉雙手走了出來,然後一個個主動跪下,噤若寒蟬。
可他們還沒高興一會兒,這裏的動靜很快吸引了附近山頭上的美軍。
高地附近很快悄悄一波敵襲,戰鬥突如其來,持續了半小時,打的他們灰頭土臉,再次丢了山頭。
這一次就連平河也動了怒,因爲他們剛剛帶來的傷兵們不少人就此犧牲。
“打!打!打!”
“我們沖上去奪回來!!!”
聲音明明很激烈,卻幾不可聞,因爲已經徹底淹沒在巨大轟響的交響背景樂中。
于是,槍火與血液崩飛,一梭梭子彈在吼,隻要活着的戰士們都在無名高地上伏腰咬牙往上沖。
到最後,畫面再轉移。
音樂聲音已經漸漸降低,變得微不可聞,時間已經是數個小時以後,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旋律已經慢慢模糊,場景慢慢轉到了黃草嶺的雪嶺深處……
那裏,漫山的炮彈坑看得到些許的凍成冰棱的屍體殘肢,夜裏古土裏大轟炸中,仿佛一整隊列的士兵曾經在這原地爆炸,顯示出無比的殘酷。
而就在這,所有的景象都變得越來越清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