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面色悲戚,縱然無法親臨,卻也不難從這些隻言片語中想象出當時戰況的慘烈。
如餘剛所說,他壓根沒想過要活。
他在天下人面前說出這些話,又有人證物證,即便時隔日久,無法呈堂作證,但今日的事,總會流傳出去。
乾定帝百般否認亦無用。
天下公理,自在天下人心中。
餘剛深深地看了在場之人一眼,眸光陡厲,長劍一抹,血液飛濺。
乾定帝促不及防,身子一陣抽搐,手撫上脖頸,鮮血迸濺不可阻擋,餘剛大笑,這時候禁軍全都湧了上去。
餘剛毫不遲疑的在脖子一抹,血液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直直砸倒在地上,“殿下,屬下來找你了……”
場面一度混亂。
禁軍急忙替乾定帝止血,招呼着傳太醫,謝殷和素娆站在階下,靜靜的看着這幕。
“我本想等朝局安定下來,新皇登基,再重提此案……”
乾定帝在位一日,即便知道所有的真相,謝氏和錦繡軍的冤屈也不可能昭雪。
必須等改朝換代!
他沒想到,錦繡軍的人會以如此剛烈的方式徹底攪亂了朝堂最後的平靜,殺了乾定帝。
儲君未定,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若餘剛不是禁軍的副統領,若不是今日年尾祭,若不是他提了副統領,能貼身保護……
若缺其中一環,他的謀劃都不可能成功。
偏他就成功了!
血流不止,随行的太醫們使盡渾身解數都保不住乾定帝的性命,乾定帝氣息漸衰,知道自己時日無久,便将人驅散開來。
隻讓幾位重臣,和兩位皇子上前。
他喉嚨卻割斷,已經無法說話,隻一把抓着言韫的袖子,死死的看着他,眼中似是有千言萬語……
那樣沉重。
然後轉向一旁,一道人影立馬上前,顫聲道:“陛下前些時日便寫了傳位诏書,供在天極宮的密匣中。”
傳位诏書?
朝臣們還爲了立儲之事争論不休,陛下竟然已經拟定好了儲君的人選。
不等他們思索,老太監突然跪倒在地,一聲凄厲的長嘶:“陛下——”
禁軍們齊齊跪倒。
群臣聞訊也随之呼啦啦的跪下,很快,一聲高呼傳遍天壇,“陛下,駕崩——”
餘剛的屍身被禁軍拖出去處理,剩下的就是将乾定帝的遺體運送回宮。
出去時人還好好的。
回來時便已無聲息,這消息傳遍盛京城時,百姓們還覺得自己聽錯了,直到禦駕一片死沉之氣的回了城,遇刺消息傳出,舉城哀悼。
宮中準備陛下的喪儀。
比起這個,朝臣們更關心那傳位诏書上寫了什麽,以陸初清爲主導,六部重臣一齊前往天極閣,拿到了那聖旨。
看到聖旨的刹那,幾人盡數愣住。
“這诏書……确定是陛下寫的?”
禮部尚書忍不住問道。
老太監道:“确定,陛下寫完後親自封存于天極閣,未經任何人之手。”
衆人傳閱了一遍。
落在素娆手中時,她掃了眼,下意識看向言韫,這聖旨上明明白白寫着,将皇位傳于離瑜。
怎麽會是傳給離瑜呢。
無人想得明白。
按照規矩,幾人當朝宣布了遺诏,朝臣大驚,對此诏書提出了異議,要求勘驗,不管勘驗了幾次,诏書都是真的。
新帝登基儀式需要準備,但喪儀不能等。
離瑜作爲指定的新皇,出面主持各項儀典,辦完國喪,朝臣們開始商議登基事宜。
言韫沒有動作,不代表朝臣們認可這位初來乍到的皇子,朝堂上每天都很熱鬧。
崔翊和其他交好的公子們都來過。
荀澤禮他們也來過。
對乾定帝的質疑表示很懷疑,随着時間的推移,一個月過去,餘剛的話也暗中傳遍了大街小巷,朝着盛京外擴散。
一切亂成了一鍋粥。
各大世族明确表明立場支持哪個皇子,四姓八族裏,有支持言韫的,也有支持離瑜的。
朝廷六部二十四司,逐漸開始有了立場。
那份聖旨好似成了空置和笑話。
素娆和言韫安靜在府中,養花喝茶,不爲外物所動,擺出了一副聽天由命,樂得自在的姿态。
崔翊玩笑問道:“到手的鴨子飛了,你就一點都不着急?”
“不急,由他們鬧。”
鬧得越大越好。
“阿韫,我是真看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麽了,家裏老爺子也心急如焚,不如,回家吃個飯?”
言韫就此沉默。
崔翊見狀無奈歎道:“你總不能因爲那些事,連我們都不要了吧。”
“還不是時候。”
“那什麽時候才行?”
言韫沒回答他,話題一轉道:“讓外祖父他們仔細留心族中的動向。”
“放心,知道。”
崔翊輕哼:“四姓八族向來同氣連枝,沒有分裂到這種地步過,哪裏出了差錯還是要弄明白的。”
“最近不要四處走動。”
“好。”
“奚氏那邊的婚約……”
“放心吧,庚帖已經交換,等過了國喪,就會正式大婚了。”
“那就好。”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都有無數的消息送進王府,也有無數的消息從秘密渠道送出去,圍繞着言韫的勢力網在朝着各處方向滲透。
“南王那邊有回複了。”
言韫遞給素娆一個竹筒,默默坐在書桌後,若有所思,素娆迅速看完,疑道:“這上面說的是真的?’
“鮮夷動亂反叛,大雍的确曾出兵平亂,這才有了後來趁機上位的勒氏,後來勒氏分裂,南北而治,形成了現在的局面。”
言韫掃了眼那紙條,沉吟道:“因爲隔了些年代,此事鮮少被人提起,倒是讓人都忘記了,陸姓,曾是鮮夷的皇姓。”
鮮夷和大雍不同。
各部族雜居,勢力不一,常有紛争,那時候陸姓執掌鮮夷,野心勃勃,時常動亂,大雍出兵平亂後,他們實力大跌,被當時實力強橫的勒氏一族奪權追殺。
這個姓氏在大雍也常見,所以無人朝那個方向去想。
“信上說,北山王失勢時,經常會絕地翻盤,小哥懷疑有人在背後幫他,還說他的探子查到北山王曾多次派人送東西來大雍,朝廷卻不知道,應該是送給他背後之人。”
“陸初清如果出自鮮夷昔日的皇族,那這一切就能說得通。”
他做這些,是爲向大雍複仇。
也繼承了先祖的野心,想要成爲這天下之主。
“既是這樣,他籌謀多年,會甘心把唾手可得的權位交給離氏後人?”
素娆意味深長的說完,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