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有所指。
被衆人目光包圍的洛昭忍不住紅了臉,老夫人喜道:“真的?”
二公子言榮笑着安撫了下妻子,“是,今兒下午剛讓府醫看過,說是月份尚小,要仔細些。”
衆人大喜,連聲道賀。
老國公紅光滿面的,還沒高興完,就聽老夫人埋怨道:“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不早說,懷着身子,還讓阿昭跟着跪了大半日。”
她剜了眼言榮。
大夫人鄒氏也在旁幫腔,埋怨兒子不提前與她吱一聲,洛昭見自己夫君被罵的連嘴都張不開,忙解釋道:“不怪他,這是我的主意,今日祭拜先祖是爲盡孝,媳婦身體康健,豈有托大不跪的道理。”
“而且這幾日婆婆和祖母爲了祭祀和三弟的婚事辛勞,能多個人幫把手最好,我和夫君原本是打算忙完這幾日再說的。”
誰想大嫂就給她抖出去了……
越青霜笑道:“就知道你會這樣,你這是頭胎,月份又小,還沒坐穩,最要小心謹慎,府裏的事情交給我們打點就行,不用你操心。”
老夫人幾人連聲應和。
洛昭說不過她們,隻好與言榮相視苦笑,回去之前,長輩們又拽着言榮耳提面命許久,告訴他應該注意什麽,怎麽照顧孕婦。
洛昭聽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婆婆,夫君朝中還挂着職,這些瑣碎的事情哪裏需要他來操心……”
“要的。”
鄒氏輕撫着洛昭的手,柔聲道:“這是他爲人夫君應該有的擔當,你别太慣着他。”
“還有你。”
鄒氏看着言榮道:“阿昭現在沒太大的反應,可後面定是會難受的,你要多體恤她,不許惹她生氣,知道嗎?”
“兒子哪兒敢啊。”
言榮嘴角微抽,看着面前的一堆叔母嫂嫂,還有自家娘親和老夫人,他毫不懷疑敢與她們唱反調的話,他這個‘親生的’會被掃地出門!
他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夫人,洛昭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鄒大夫人她們對視了眼,也沒忍住笑了。
言榮看向旁邊面不改色的大哥言鄒,突然一陣牙酸,察覺到他的注視,言家大哥道:“别看我,我當初也是這麽過來的。”
他因着急與青霜說話聲音大了些,被母親聽到,直接拎去跪祠堂,最後還是被媳婦領回去的。
言榮想起長兄當時的日子,突然覺得自己沒那麽可憐了,但心裏總覺得欠了些什麽。
言榮看向古井無波,泰然自若的言韫,露出抹極和藹的微笑:“阿韫你看到了嗎?娶了媳婦,在這個府裏,以後就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
“不勞二哥費心。”
言韫淡淡擡眸,輕笑道:“你還是先操心自己吧。”
“就是啊。”
言梓笙雙手環抱,呲牙笑道:“三哥可比二哥你招人喜歡多了,祖父祖母才不舍得呢,你說對吧,祖母。”
老夫人見狀好笑道:“瞎說,你們都是好孩子,祖母都疼。”
“但是最疼三哥嘛,不用解釋,我們都知道。”
言梓笙的語氣逗笑了所有人,賢安堂笑聲經久不落,傳出很遠。
這夜,言韫沒有留宿老宅。
而是回了王府。
他心裏有個感覺,她在等他。
進了止墨院,看到那身影窩在秋千架上,言韫心中一松,緩步走了過去,“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
素娆往邊上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言韫拂袖坐下,側首望着她,溫聲問道:“今天你都做了些什麽?”
“上午去了趟衙門,回府後給其他人放了假,然後出門找一個朋友喝了點酒。”
“朋友?”
話音微挑,言韫詫異道:“什麽朋友?”
“無意間認識的,是個有趣的人,改日有機會介紹你們結識。”
甄聿身份特殊,願不願意還得先問過他才能作打算,所以素娆也沒說透。
而言韫向來是尊重她的交友自幼,看她沒詳說,自動略過了這話題。
“後來呢?”
“後來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想詢問下你的意見。”
素娆将甄聿的話轉述給他,言韫聽罷考慮了會,緩聲道:“秘宮和《毒王經》的存在是真的,但骨醉是否記載其中就不得而知了,隻能說……有一些概率。”
“那就試着找找。”
素娆一錘定音。
言韫定定看她半響,薄唇微抿,遲疑道:“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點。”
要不是想到神仙散,以他當時的狀況,還不知道後面會朝着哪個方向發展。
“其實這些年,神醫谷主一直沒放棄研究骨醉的解藥,隻是收獲甚微,毒王經未必不是個突破口。”
言韫當然要找。
事關他的性命,機會再渺茫,也要奮力一試。
看他贊同這個觀點,素娆心中松了口氣,然後兩人又說起白日裏發生的其他事情,大多數時候是素娆在說,言韫含笑聽着。
夜色溫柔,對影成雙。
船坊内,甄聿跪在一塊沒有刻字的牌位前,身姿筆直,一絲不苟。
他身後側站着位老者,發冠高束,身形枯瘦,嚴肅的面上因添了怒容而顯得分外猙獰沉郁。
蕭老看着這兩人,立在不遠處欲言又止。
“你可知錯?”
老者緩緩開口,甄聿肩線繃成一道僵硬的弧度,沉默着抿緊了唇。
“不說話,好。”
老者望向那無字靈牌,跪下磕了三個頭,啞聲道:“請主上恕罪,奴自知身份卑賤不該越俎代庖,然少主倒行逆施,枉顧國仇,不得不罰。”
他說完又恭敬磕了頭。
站起身,握緊了手中的鞭子。
“我今日,代你父親,代你景氏先祖罰你,你可有話說?”
甄聿嗤笑:“義父要打就打,拽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做什麽?我叫你一聲義父,爲父者要教訓晚輩,誰還能說個不字。”
“我雖舔着臉承你一聲義父,但在我心底,你永遠是主,若你肯安心定神,圖謀大業,我定會好生輔佐你重登帝位。”
老者痛心的看着他:“隻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撒手不管就算了,還阻攔你蕭叔行事,你可知那華城的事我籌謀了多久?”
“看得出來挺久。”
甄聿冷冷擡眼,諷笑道:“否則你也不會不遠萬裏的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