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青年怒意未散,老者走遠:“去了你就知道了。”
十裏鋪是方圓數裏唯一的一家客棧,深夜挑燈煮茶,爐子咕咚咕咚的冒着水汽,小二掌扇看着火,掌櫃的伏在桌上小憩。
青年邁過門檻,随意找了處臨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來壺酒。”
“客官想喝什麽?”
小二連忙起身笑問,青年道:“要你們這兒最好的酒。”
“得嘞,需要準備下酒菜嗎?”
“隻要酒。”
“小的明白了,客官你且坐着,片刻就來。”
小二掀簾去了後面,掌櫃的聽到動靜眼皮都沒擡一下,腦袋換了個方向,繼續打起呼噜。
深夜少客,滿堂就坐了他一人。
青年透過窗戶望向外面漆黑的山林,若有所思,小二端來酒看他這模樣就知道是個喜靜的,伺候妥當後,退回道茶爐旁。
客棧并未因多一個客人而熱鬧起來。
反而有種壓抑的冷肅,蕭老隻說讓他來,沒說具體時辰,青年遂耐心等着,酒過三盞。
馬蹄踏碎幽林,車輪碾過碎石木屑,破風而來,穩穩當當的停在外面的空地上。
青年眸光陡凝,來了!
他目不斜視,安靜的坐着飲酒,不多時,一陣極輕的腳步由遠及近,從黯淡的夜色中而來,錦衣流華,雲煙溫軟。
一隻玉紙扇,輕搖送香。
端的是風姿無雙,雍容華貴,他身後跟着一墨衣護衛持劍而行,主仆兩人,一溫柔含笑,一冷面肅殺,氣質天壤之别。
青年擱下酒盞,擡眸看他:“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陸公子,久仰大名。”
來人正是陸珩,陸蘭幽。
他走到對面的空位置,撩袍落座,笑意溫柔:“不知足下如何稱呼?”
“甄聿。”
說罷,甄聿輕搖了下酒盞,問:“喝酒嗎?”
陸蘭幽用扇子輕搖,送來些許的酒香,輕嗅一口笑道:“鄉野之地沒什麽好酒,日後若有機會,本公子做東,請甄兄一品宮中窖藏佳釀。”
話外之音是說這酒他就不喝了。
甄聿會意,端着酒盞一飲而盡,動作随性灑脫,“沒想到陸家聖眷優渥,簡在帝心,也會和海晏清河合作,圖什麽呢?”
“甄兄這話問的好。”
陸蘭幽惬意的支着下颌,輕搖折扇,玩味道:“圖利圖權,可圖的東西太多了。”
“是嗎?”
甄聿好像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唇角微勾,狀似無意的問:“那陸兄今夜過來,是圖什麽呢?”
“甄兄不問問我和蕭老達成什麽協議?”
陸蘭幽笑意深沉。
“我對你們的事情不感興趣,來這兒也隻是受人所托,帶個話罷了,若想知道,自會去問他。”
甄聿态度不冷不熱,自顧自的喝着酒,那平淡的态度好似真的是完成一項任務。
陸珩打量他半響,失笑道:“早聽蕭老提起他的少主是個閑雲野鶴,一心逍遙的主兒,見了甄兄方知他所言非虛。”
“江湖人,自該逍遙江湖,把酒當歌,是他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甄聿對他的打趣不以爲意。
陸珩聽到這話眸中暗色一閃而過,扭頭朝旁邊的小二和掌櫃瞄了眼。
“無度。”
他話音剛落,津無度就會意的走了過去,一下一個打暈了兩人,然後拎着他們去了後院。
偌大的客棧剩下對桌而坐的兩人。
“陸兄這是何意?”
甄聿故作不解,陸珩卻沒答他,低眉淺笑道:“甄兄也說了,江湖人自當逍遙江湖,可你……果真屬于江湖嗎?”
帶着揶揄和輕嘲的笑聲如一記驚雷,炸響在甄聿耳邊。
他眼梢微冷,“陸公子此言何意。”
“甄聿……海晏清河,呵!”
陸珩輕嗤一聲:“或許我不該叫你甄兄,而是該喚你‘景’兄,多少年了,這片山河的百姓都快忘記這個姓氏,實在令人惋惜。”
‘景’姓一出,甄聿手中的酒盞登時裂開兩條細痕。
蛛網般蔓延開來。
他面容冷淡,“陸兄說笑了,景是前朝皇姓,江山易主,誰敢再提,和我一介江湖草莽更無幹系。”
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
陸珩語調從容:“乾定七年盛京的疫症以及此次華城之病,都是源自一種叫做‘血嬰花’的毒。此毒以寒霜、蟾酥、紅娘子、白降丹等數種毒蟲毒草再加以一種旱鼠的血肉凝練而成。”
他好似全然沒看到甄聿逐漸凝重的面色,旁若無人的繼續道:“血嬰花最初煉制的最初目的是對敵,乃前朝末帝景瀾君的想法,爲此,他曾秘密梳攏全天下的用毒高手創建秘宮,研制各種毒藥。”
“隻是他的雄心尚未來得及施展,各地讨伐的大軍就已兵臨城下,城破之時,景瀾君自焚于乾天宮,皇家影衛受其命令,燒毀秘宮藥藏。”
“待所有大軍找到此地時,一切付之一炬。”
陸珩難得好耐心的說了這麽多話,話罷,看着甄聿笑道:“沒想到,你們竟還有留存。”
“就不能是後來人重新研配的嗎?畢竟你說漏了一件事,秘宮所研究的所有藥藏方錄,都寫成了一本《毒王經》,而那本手劄,城破之時就遺失了。”
甄聿面不改色。
隻見對面的人笑吟吟的收了扇子,搖了搖頭一根手指,“不可能。”
“縱有其心,也配不出同樣的東西了,因爲血嬰花最關鍵的一味藥随着當年那場大火化成了灰燼。”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血嬰花?’
甄聿眼神冷漠,幾乎動了殺心,他的身份是海晏清河最大的秘密,竟然被他窺破……
所有人的性命都因這一個疏漏,從而懸在了刀尖上。
“很簡單。”
陸珩展顔一笑,“《毒王經》在我手中。”
他在華城得到疫症的确切消息後,就傳告了老怪物,經過推敲驗證,終是找到了這破綻。
一群前朝餘孽,妄謀天下。
真是太有意思了。
“《毒王經》怎麽會在你手裏?”
甄聿看他的眼神越發高深莫測,這東西後來影衛找了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盛京。
陸珩笑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足下并無惡意,畢竟,咱們的生意還要繼續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