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那般,果然是爲了苻郝林的案子,苻郝林在牢中上書陳情,稱自己鬼迷心竅與上林郡太守宋岱岩合謀,開掘私礦謀利。
并求陛下看在苻氏忠心多年的份上,嚴懲他一人,放過苻氏其他無辜族人。
“私自采礦形同謀逆,這本是滿門株連的重罪,但朕念及苻郝林的情分,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傳你們入宮商議。”
禦書房内,除了言韫與素娆,還有二皇子,靖陽候,崔氏和鄒氏幾位大人。
當乾定帝說完後,衆人都是混迹官場多年的人精,哪裏聽不出來陛下這是有了動搖的意思。
礙于律法和情面,找他們來走個過場。
乾定帝看向素娆:“素卿,你和苻氏牽扯最多,你怎麽看?”
素娆上前兩步,揖手道:“回陛下,苻郝林罪惡多段,罪該萬死,臣自然是恨不能将他挫骨揚灰,以報殺父之仇。”
她話落,群臣神色微妙,束手不語。
乾定帝眉頭輕蹙,“那依你看,苻氏其他人該如何處置?”
“律法森嚴,原是該按律懲辦,以儆效尤,然近來宮中請法師開壇,替千秋宮中的貴人祈福,不宜多造殺孽。”
素娆話音一轉,“依微臣來看,嚴懲賊首,其他苻氏子弟,命三司嚴查,若有錯過,按律處置,若無過錯,亦可赦免。”
“此舉既有震懾之效,又彰顯陛下仁厚之心,最是妥當。”
乾定帝面色稍霁,看向其他人道:“你們覺得呢?”
“素大人所言極是,臣附議。”
“臣也附議。”
整個禦書房幾乎不聞反對之聲,乾定帝甚是滿意,“那就這麽定了,秋審将至,大理寺和刑部都忙的脫不開身,徹查苻氏的事就交給禦史台吧。”
“記住,不得枉縱,也莫要過于嚴苛。”
禦史台大夫連忙躬身應道:“微臣領命。”
“那就這樣,你們退下吧。”
乾定帝一揮手,幾位大臣紛紛告辭,素娆和言韫準備離開時,被他叫住。
“你們留下。”
兩人對視了眼,袖手站在原地,等禦書房人走完了,乾定帝面上才露出抹笑意來,饒有趣味的打量着兩人。
“聽聞宮人去傳話時,你們倆正在一處?這樣最好,多走動培養感情,将來心才能使到一處去。”
“言卿,朕給你指的這樁婚事,你可還滿意?”
他打趣言韫。
言韫容色清淡,合袖作揖道:“微臣謝過陛下。”
“這就對了,不枉費朕一番苦心。”
乾定帝留他們說了會閑雜瑣事就放人了,離開時正好與一身飛鷹服,戴着鐵面具的人擦肩而過。
雙方沒打招呼。
隻微微點頭緻意。
走到中德門,後面一個内侍連忙趕上來傳話,“素大人,陛下有口谕,洗硯台關着的那個施平您不用再過問了。”
素娆一愣,脫口而出道:“爲什麽?”
她問完才發現不對,忙要補救,那内侍一掃拂塵,笑道:“方才洗硯台的大人來過,說是施平在牢裏關押太久,身子孱弱,與不久前病去了。”
施平死了?
素娆上次見他的時候人還好好的,突然就死了,她心中存疑,不好表露,隻颔首稱知道了。
内侍對兩人一禮,轉身回宮。
出了宮門後,言韫見她愁眉不展,随口問道:“還在想施平的事?”
“嗯。”
素娆誠實道:“他情況不算差,死的未免太草率了。”
“想知道緣由?”
此話一出,素娆側目看向他,驚道:“你知道?”
“約莫猜到了幾分。”
言韫讓她坐好,氣定神閑的說道:“施平是因一樁貪污案被下獄的,他是中間人,那案子牽扯到了好幾家權貴,而他手裏捏着涉案官員的名單。”
“陛下當初選素伯父回京擔任刑部尚書,就是想讓他從施平身上對世家開刀。”
“而苻郝林殺伯父,一爲舊仇,二不想世族之外的人占了尚書的位置,想舉薦自己的兒子,三來……據我查到的消息,他也在這份名單之上。”
“和我推斷的一樣。”
素娆眸光微冷,言韫看着她,低道:“陛下原意就是想動這幾家,而你一番籌算之下,苻氏傾覆隻在須臾,除卻收權和填充國庫外,算是也合了陛下最初的心思。”
“苻氏畢竟是頗負盛名的世族,它一倒,震懾的作用足夠,那陛下就不會再動其他家。”
“過猶不及。”
素娆迎着他的眸光,語氣暗藏嘲諷:“咱們這位陛下心思深沉,算的精細,這樣一來,施平就沒了存在的價值。”
一個沒有價值的棋子,自然隻能有一個結局。
那就是死。
“陛下如此削減世家的實力,先是謝家,後是苻氏,你就不擔心唇亡齒寒?”
“錯了。”
言韫溫聲駁道,素娆疑惑:“哪裏錯了?”
“不止謝家和苻氏,乾定三年,沈皇後謀害妃嫔,一屍兩命被鸩殺,沈國舅牽連遭貶,沈氏實力大跌,乾定七年,京都驟發瘟疫,戶部尚書戚長豐與藥商勾結貪墨赈災銀兩,病死獄中,戚氏男丁流放苦寒之地,女眷沒爲官妓。”
玉娘原名戚晴,是戚氏嫡女。
而沈皇後……
素娆柳眉微蹙,“我沒記錯的話,太子是中宮嫡出……”
“是,沈皇後死時,殿下尚且年幼,太上皇彼時已退居千秋宮,憐恤殿下孤苦,便将他接到身邊教養,他與殿下情誼十分深厚。”
言韫對此感同身受。
素娆思索這些事,心中突然被陰雲籠罩,“你說這些罪名,究竟是真是假?”
是罪有應得,還是帝王削弱世家的手段?
此話可謂大逆不道,然而言韫沒有深究,反而思忖片刻,鄭重道:“不好說。”
“我接手大理寺後無意間翻到過當年的卷宗,确有模糊之處,或許有推波助瀾之舉,但憑空捏造……”
言韫緩緩搖頭,“這可能性不大。”
就好比此次苻氏的案子,苻郝林豢養死士,謀殺朝廷命官是事實,涉貪渎案,甚至濫殺無辜也是事實。
“韓生指控私礦案是你的主意?”
“是。”
素娆沒有對他隐瞞,直言道:“此事并不隐秘,陛下遲早會想起來,等到他動手,苻氏付出的就不是累世的财富,而是性命。”
“現在戳破,苻郝林伏罪受死,看在他識相的份上,陛下不會對苻氏族人趕盡殺絕,頂多清查家産,查辦奸佞。”
“你在替他們考慮?”
言韫眸光溫軟,輕聲問道,素娆看他一眼,靠在車壁上輕笑了聲,“滿門株連……甚至包括尚在襁褓中的嬰孩,我這人雖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卻也不喜歡濫殺無辜。”
聞言,言韫指尖輕點了下她的眉心,似有笑意:“你啊,就是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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