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一味紫草,能化解血淤。”
“每日三次藥,末了再行針灸之術,最好在阿娆清醒的時候,她精神不濟,無法長時間醒着……”
接下來幾日,崔翊、齊蔚石和木芙蓉聚在一起不停的調整藥方,齊蔚石年紀大了熬不住,最後被打發去照看其他病人。
蕭散等每次過來好幾次,詢問狀況。
湯藥不停的灌下去,素娆熱症好轉,身上的傷勢卻惡化不斷,傷口化膿滲血,咳嗽不止……
她中間清醒過一次。
隻抓着崔翊低道:“不要,傳信……”
崔翊看着她日漸消瘦的臉頰,顴骨凹陷,一雙狹長的眼恹恹耷拉着,瞳孔幽深,透着股令人心驚的濃墨之色。
說完這幾個字後,她又昏沉着睡去。
蕭散再忍不住,将崔翊叫到院外,急道:“治了這麽多天,人怎麽半點不見好轉,吃了一道藥,就那麽一小碗,和着血吐了大半兒……”
“我再想想辦法。”
崔翊過度勞累臉色極差,話将落未落之際,被蕭散打斷,“崔公子,不是我不信你,這話已經說了許多遍,我實在……”
“那你要我怎麽說?”
崔翊竭力壓抑許久的情緒如洪水決堤,蓦地爆發:“要我告訴你救不了,她就要死了?蕭散,不是隻有你們緊張她,我比你們更在意。”
“我一邊要提心吊膽的瞞着盛京那邊,一邊要面對阿娆氣息日漸孱弱的情狀。”
“我不遠千裏跑來華城,最終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好受!”
他一把推開蕭散,走到旁邊的老樹旁,洩憤似得揮出一拳。
拳頭快砸到樹上時,一寸之地,猛地滞住。
不知道想到什麽,崔翊面色變了變,咬牙收回了手,冷哼一聲拂袖回屋,留下蕭散站在黯淡的天光下,落了滿身的陰影。
城外。
陸珩和謝殷收到裏面送出來的文書,上面記載着城中疫症的情況,謝殷陰沉多日的面色陡現幾道晴光:“控制住了,暫時沒有出現大批的感染。”
“死亡人數逐日減少。”
“一些人已經恢複過來,挪送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隔離,看樣子,最危險的時候熬過去了。”
他将文書遞給陸珩。
陸珩随意掃了眼,慵懶的舒展腰身,打了個哈欠,“看來崔大神醫還是有些本事的,按這種發展态勢,咱們誰也不用爲難,很快就能順利的辦完這趟差事。”
“章太守說府衙那邊的人至今未有症狀,确認安全,想先将人送出城,陸大人以爲如何?”
謝殷打量着陸珩的神色。
後者聞言支颌想了會,“謝兄的意思呢?”
“先把人接出來也好,盛京那邊能放心些。”
“雖然章武說的笃定,但此事沒落定之前,不能送他們回京,稍有纰漏,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陸珩問道:“把人安置在哪兒?”
“南面空了些帳子,地方寬闊,暫時可供落腳。”
思索片刻後,陸珩敲定,“那就這樣。”
“我差人去傳話。”
兩人議定,城中很快得了消息,章武親自去府衙,将此事告知荀澤禮等人,出乎意料的,他們沒有欣喜,反而直言問道:“我家大人在裏面怎麽樣了?”
“素大人一切安好,疫症也控制住了。”
章武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面上冷靜異常:“如今朝廷支援華城,人手和藥材十分充裕,恢複一切秩序是遲早的事。”
“隻是諸位公子身份貴重,難得外面兩位大人松口,你們早日脫身,遠在盛京的陛下和家中親長才能安心,這也是素大人的意思。”
一番話情真意切,叫人很難拒絕。
荀澤禮與衆人交換了個眼神,點頭道:“好,那我們先出城等候,我家大人就勞煩章大人多看顧,轉告她,不用擔心我們。”
“本官記住了。”
辦完此事,章武懸着的那口氣還沒放下,看向不遠處屋頂上坐着的人影,“那他呢?”
順着章武的視線望去,衆人面色一僵。
這位……
“我們怕是勸不動他。”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荀澤禮對自己的斤兩有了相當清楚的認知,“他隻聽大人的話,旁的一概不理。”
“素大人忙的脫不開身,你們一走,這兒的人手也會調去幫忙,總不能放他一個人在這兒。”
章武清楚小南對素娆的在意,更不敢留他,蹙眉道:“還請諸位公子想想辦法,将這位小公子一并帶走。”
“我試試吧。”
“好。”
荀澤林上了屋頂,對小南苦口婆心的說了半天,嘴皮都要磨秃了,最後還是搬出了素娆才讓他點頭。
總算能把這些燙手山芋丢出去。
章武火速命人收拾好他們的行囊,把人送到城門處,親眼1看着他們出了城,城門死死關閉。
深吸口氣,緩緩吐出。
他身邊的武将道:“大人,這樣真的行嗎?萬一他們事後知道了……”
“總比現在鬧起來強。”
章武面上的平靜褪去,染上些焦躁之意,“素大人能平安出城那就皆大歡喜,要是不能……”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
拳頭攥得發白。
“現在是研制出血性疫症解藥最關鍵的時期,成敗在此一舉,希望老天垂憐……回吧。”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此次疫症能盡快過去。
外面的情況在好轉,素娆的身體卻急轉直下,新配出來的藥方在其他人身上都得到了很好的反饋,連沈知白的狀況都有所好轉。
已經能坐起來自己喝藥了。
“這藥對阿娆爲什麽沒用?”
木芙蓉雙目爬滿血絲,已數日未曾阖眼,說起話聲音又幹又澀,透着股煩躁和絕望的味道。
齊蔚石與崔翊安靜坐着。
周身彌漫着沉寂的死氣,半響後,齊蔚石道:“或許,與素大人的傷勢有關……”
她病情發作的迅疾,幾乎沒有潛伏期。
這一症狀也與他人不同。
“她的傷……”
木芙蓉如遭雷劈,怔怔的跌坐在椅子上,朝床上那已經看不到胸腔氣息起伏的人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她救了我,我卻救不了她……”
“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