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衙署與大理寺份屬兩端，須先順着宮中長街走到朱雀門朝北，過兩條街，臨街的就是。
荀澤禮是此處的熟臉，剛到衙門外就被人認了出來，“哎呦，荀小大人。”
一穿着绯紅的官袍的青年迎了上來，與荀澤禮互相見禮，荀澤禮抱怨道：“荀大人就荀大人，什麽小大人的，聽的别扭。”
青年隻是笑，随後看向他身側的素娆，眼底掠過抹驚豔之色，“下官吏部制書令柳韶見過素提刑。”
大雍朝中唯一一個女官，不用問就知道她是誰。
“柳大人好。”
素娆揖手還禮。
柳韶看着兩人，将懷中的書冊掂了掂，笑道：“兩位大人來吏部這邊，不知有何公幹？”
“荀老大人呢。”
荀澤禮特意将那個老字咬的重了些，逗得柳韶搖頭直笑，“要是找尚書大人的話，他正在與四司的主事商議月選和捐封諸事，正忙呢，須得等會。”
荀澤禮聞言皺了下鼻，看向素娆，似是在詢問她的意見，反正眼下無事，素娆遂點頭道：“那就勞煩柳大人先遞個信兒。”
“好說。”
柳韶轉身上了台階，“這邊請吧。”
三人進了吏部的衙署，此處布局明朗，占地很大，各處的廳堂外懸挂着對應司部的牌子，分工明确，衆人有條不紊的忙碌着。
看到他們穿廊而過，時有好奇的目光掃來。
“素大人莫在意，你聲名在外，諸位同僚也是好奇的很。”
柳韶說着對院中駐足觀看的人笑罵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快些把文書送過去，上面等着看呢。”
衆人臉上臊紅，一哄而散。
素娆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笑了笑沒說話，荀澤禮閑庭信步，四下張望着，随意道：“這些日子吏部很忙嗎？”
“忙啊。”
柳韶唉聲歎氣，“這次的科舉案鬧出來，原定去各州府走馬上任的官員全部按下待審，各地出缺太大，緻使積累的庶務無人處理，那折子跟飄雪似得送進中書省。”
“那邊又派人來催，下官好些時日都沒睡過一個整覺了，全靠湯藥續命。”
走到一處岔路前，柳韶突然止步，“下官還要去送文書，接下來的路荀小大人知道怎麽走吧？”
“知道，你趕緊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荀澤禮不耐煩的催促道，柳韶含笑朝着素娆颔首一禮，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荀澤禮領着素娆朝後面走，嘟囔道：“怪不得半天顧不上咱們提刑司，照這種章程辦啊，等到明年咱們都見不到新人。”
“吏部總管京都到地方所有文官的考校、升遷、調免、還有閑雜的事務，忙不過來也正常。”
素娆話音剛落，荀澤禮回頭朝她翻了個白眼，“你這女人怎麽胳膊肘朝外拐？”
他語氣頗爲不滿。
素娆好笑的連聲應是，兩人去了偏堂等候，有人端來些茶水就退了下去。
連喝兩壺茶，就在荀澤禮快要坐不住的時候，終于有人姗姗來遲。
“實在抱歉，讓素大人久等了。”
人未入門，笑聲先至，素娆擱下茶碗起身，朝門外望去，一個中年人龍行虎步，踏光而來。
分明是個文官，卻有種疏朗宣闊之氣。
他的眉眼和荀澤禮十分相似，這便是吏部尚書荀亓了。
“下官見過荀大人。”
素娆合袖作揖。
荀亓走到近前，連忙擡手虛扶道：“快快免禮，就我們幾個人，不用講究這些。”
素娆應是。
荀亓笑眯眯的看着她，打量片刻後，笑得越發慈祥，這詭異的反應令荀澤禮頃刻就慌了神，生怕他再說出什麽些亂七八糟的話。
“爹，我們……”
“混賬，這兒哪兒有你爹。”
轉向荀澤禮時，荀亓臉上笑意立馬收斂，變作嚴肅狀：“本官和素大人說話，你插什麽嘴。”
荀澤禮：“……”
合着他是湊上來找罵的？
“素大人先坐，有事咱們慢慢說。”
荀亓沒理會他驟然發黑的臉色，對素娆笑道，兩人各自坐下，荀澤禮還杵在中間，闆着臉狠狠的用眼神剜他。
“讓開些，沒眼色。”
荀亓輕哼一聲，“原以爲你跟在素大人身邊一段日子，該有些長進了，沒想到說話做事還是這般沒規矩。”
“素大人，這臭小子沒給你添亂吧？”
素娆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荀澤禮，謙遜笑道：“哪有，尚書大人教子有方，公子他行止周到，心思缜密，與我助益頗多。”
“那就好，這孩子自幼嬌慣，做起事來時常顧首不顧尾，若有什麽失當之處，還請素大人多加提點。”
“荀大人言重了。”
荀澤禮目瞪口呆的看着兩人相互吹捧，嘴角忍不住抽搐，他們是真好意思胡說八道啊。
素娆和荀亓客套兩句，或許是荀亓自己說的有些尴尬，不着痕迹的換了個話題，“素大人特意來吏部，是有什麽公幹？”
總算回到了正題。
荀澤禮如釋重負的洩了口氣。
素娆含笑道：“是這樣的，我擢升提刑已有幾日，京西南路各處的案卷也送到了手邊，不知提刑司的其他屬官何時能上值？”
“原來是爲了此事。”
荀亓尴尬的笑了兩聲，“近來吏部事務繁多，一時疏忽，将此事耽擱了。”
“吏部是國之重器，尚書大人爲國爲民而勞，下官本不該叨擾，此番冒昧，還請見諒。”
聽見素娆這般說，荀亓更是慚愧，端起茶碗抿了口，略掩飾了下情緒，溫聲道：“素大人放心，最遲兩日，提刑司各處屬官必當到職，不會誤事。”
“大人可有較爲中意的人選？”
他這麽一問倒是把素娆問住了，素娆搖頭，腼腆笑道：“下官初涉朝堂，對朝中各部的人事不太熟悉。”
“不熟悉也沒關系，那本官酌情從各司選調些人手給你。”
荀亓心中開始盤算合适的人選。
有人操心這些雜事，素娆自然收了好意，再三謝過後，和荀澤禮一道離開了。
臨去前荀澤禮還被叫去仔細敲打了一番。
回來時面沉如墨，一副極不服氣的模樣，但他還是跟素娆道：“我老爹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你就放心吧。”
(本章完)